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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道一声不太好,翻过身,背对着床铺,从怀里摸出自己巴掌大的‘莫忘书’,回眸睨了眼身后的僧人,在纸上简单写了几个让自己一看就能明白的字以当备注。
做完这些,他微不可见松了口气,靠在被子上,凝眉等候千梵。
一个时辰后,檀香燃尽,二人简单用了早斋,离开客栈。
夜晚的冷清好像沾染到了白天,往常热闹的府衙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开张的店铺,铺前的番旗迎风摆动,兀自显出了几分冷清。
午后的百年杨柳树下并排坐着几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过去他们膝前还会跑着一群光屁股的黄口小儿,现在也没了,只剩下上了年纪的花甲老人沐着阳光,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几分沧桑和愁苦。
看见图柏路过,有个老人招手道,“来。”
图柏走过去单膝蹲下来,从脸上扯出笑容,“叔,咋啦?”
老人看着他,还未说话,浑浊的眼中好似已蒙上一层苦水,用布满皱纹和青筋的手掌摸着图柏的脑袋。
身旁有人出声提醒,“杜大人…”
说了个开口,将上下半句话卡回了喉咙里,沮丧摇起头来。
图柏笑容淡了,垂着眼道,“叔,我知道这事儿了。”
应该是杜云特意交代府衙门口的熟人把香香和小石头的事瞒着图柏,怕他心里难受。
太蠢了,这又能瞒多久。
老人的白发上跳跃着细碎的阳光,用枯瘦干瘪的手抚摸图柏的头,慈眉善目缓缓说,“等我下去了,我去看着他俩,香香和石头喜欢听我说故事,我一叫他们,他们肯定能认出来我,你若有什么话,我给他们稍去。”
老人年纪已大,早已看淡了生死,说‘下去’时就好像去个该去的地方,他给该嘱托的人都嘱托过,想见谁,等他死了,就带着活人的念想去捎句话,而至于能不能带到,不过是个寄托罢了。
图柏弯弯唇角,“好。”
寒暄几句二人离开,藏于闹市中的一间客栈中,有一双眼睛默然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眼睛的主人抱着一只冰裂纹黑釉坛也站起身消失在了车水马龙中。
他们沿街走到香香家的铺子前,栗子糕的香味还隐隐从门板缝隙钻出来,香味落在苍白的花圈和满地白花花的冥钱上,有种莫名的发苦和苍凉。
意料之中,铺子不会开门,图柏盯着门板上粗糙的木质纹路看了片刻,眼前浮现大雨里躲在门板后送他们栗子糕的小丫头,微不可见叹口气,“你觉得尸毒和香香有关吗?”
图柏不等他回答,又继续道,“血墙后面究竟有几只鬼,它们要做什么?我总觉得有哪些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带着千梵绕过栗子糕点铺,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跟着路上飘飞的冥钱走,最后站在了一家四方的小院前。
院外铺天盖地都是冥钱,离得近的树上还挂着两条惨白的丧幡,图柏敲了敲门,没人开。
旁边的邻居倒是开门了,见到图柏身上的官袍,先是楞了下,往回缩了缩脑袋,又看见他身后文静端庄的僧人,犹豫着探出半个身子,合十手掌施礼,“阿弥陀佛,大师,您二位是来给香香超度吗?”
千梵回礼,垂眸敛目,慈悲如佛。
邻居道,“香香是死的可怜,他爹又杀了人,估计也活不长了,大师若是做法超度可以去城西,那里有他家的祖坟。”
地上的冥钱被风吹的贴在裤脚,图柏低头看了眼,问,“我们想见见李氏。”
李氏是香香娘亲,做的一手栗子糕,在街上很出名。
听到这个名字,邻居的脸变了下,眼神飘忽,唇角向下抿起,似乎不愿提起,但看着脚边惨白色冥钱,才又低声说,“李氏好像疯了,夜里总能听见她哭着叫香香,一声比一声惨,我家离的近,有时候还能听到她自言自语。”
他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学道,“‘娘就知道你会回来,娘看到你了,乖,娘去给你做栗子糕。
’‘你别乱跑,娘来喂你吃,欸慢点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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