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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与百姓同乐,这里来的又有多少是平人呢,不过是好大喜功,能来的都是有钱的乡绅。
即便这样能平安返回的又有多少,因水土不服因肠胃不适者甚多,甚至背后有人买卖赴宴身份,只为与趁机与权贵交好。
李芸静静看着纪鸿羽那张脸,面孔像是被权势虚伪遮得干干净净,她再多看上几眼,已经到了让她喘不上气的程度。
殿中依旧是一派热闹喧嚣模样,臣子口中的恭维话源源不绝往外吐。
中途有臣子献礼,东海珊瑚,南州白玉,多是稀世珍宝。
李芸似身处热闹之外,只看着那样清冷的日光落在宫阙中,光影游走在红墙碧瓦之上,真是自由模样。
可惜离她太遥远了。
面前桌案之上美味珍馐,佳茗君山银针,乾果蜜饯,陈皮兔肉,虾籽冬笋,罐闷鱼唇,沙舟踏翠,千层蒸糕更是多不胜数。
李芸未曾动筷,只见殿外阴暗处,不时有老人被宦官搀扶带出去,面色苍白,手脚疲软,显而易见性命危在旦夕。
那些被精神不济被搀扶出去的老人却再未进来过。
空下的席位也在瞬息之间被撤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只为了帝王一句话,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平人老者都只有一个死字。
李芸突然想笑,她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瞧着明媚天色,听着殿中风声簌簌,脑子里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廷尉府权倾朝野,你弟弟因为廷尉府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更甚狼狈为奸,若是最后的结局你和你弟弟都会死,你可还要去掀翻这汴京的流言蜚语?”
她神色越发平静。
千叟宴底下的暗流涌动,妃嫔心里门清,臣子自也是门清。
妃嫔争宠是为了家族前途和自身宠爱,臣子争宠是为了青云直上贪赃枉法,她出冷宫只是为了清白伏法。
如今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李芸浅笑,最终只是慢条斯理交代青黛和浅草道:“兰秀阁里本宫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银两,前些日子托人将你们拨到织造司,过几日上任,你们本就会苏绣,不该埋没在兰秀阁,往后也不必再跟着本宫了,去吧。”
殿前的风越发大了,似乎也在呜咽哭泣一般,继而吹起女子轻盈粉白罗裙。
青黛和浅草红着眼想要说些什么,被她制止了。
眼前似再次出现那抹青衣淡薄身影,那双眼如深潭不起波澜。
“李贵人。”
“可愿赴死?”
自是愿尔。
她目光越发温柔,那年青年一眼心心念念皆是她,入宫第一夜就与她道:“朕第一次见你就知道,这辈子总要遇上一个喜欢的人,起初朕只想为你安葬双亲,可后来朕想让你多笑一笑,再后来朕想要的越来越多。”
“朕想要你陪在朕身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可她心里挂念着胞弟,身体不好,而他只想让她抛弃一切留在他身边,甚至六年前就知道的消息也不肯对她透露只言片语。
但好在以后她再也不必忍受那些病痛了。
桌案上不小心打翻的茶水浸湿衣袖,她早就不在乎了,闭了闭眼。
那年长街之上,白幡招摇,他是对平人女子一见倾心的帝王,而她是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的孤女。
她的手落在他手上,怯生生上了他的马车,造成了这一辈子的遗憾。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连脚腕都麻木了,他曾经说与她一起放天灯,可这灯最后与安嫔一起放了。
他说为她寻胞弟,可胞弟被廷尉府指使做尽错事,他却不言不语极尽隐瞒。
他说在她面前他不是天子,只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