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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5页）

&esp;&esp;霜太太抱着件袍子唉声叹气，“就是怕这个。

人家是宫里头的人，要是在皇上跟前吹个什么风，也够咱们受的。”

&esp;&esp;玉朴自然比她晓得其中的厉害，可人在此地，纵然百般愁烦，也无计可施，凡事只能回京再做打算。

&esp;&esp;大概是因为明日要走的缘故，他看她看得不免带点认真。

太阳照进来，给她间间歇歇弯下去的身子折断几回，令他回想这一段纷纷乱乱的日子，那些人前的觥筹交错就是那些锦绣罗衣，记不得那一日穿得哪一件，横竖日日都穿在身上。

&esp;&esp;但脱下来时，只有她看得见他的真实面目。

她看尽他的卑鄙与无情，他也看尽她的愚钝与尖酸。

这几者之间，像是相互豢养相互成就的关系。

&esp;&esp;他倏地笑一声，怀着些沧桑的哀情。

霜太太惊了下，诧异地抬起头来，只好也陪着他笑一声。

&esp;&esp;这厢收拾了衣裳，便到这头来托琴太太使月贞去送唐姨娘一段。

琴太太心里不大愿意叫月贞去，又不好拂霜太太的面子，只许月贞送出城去就回家来。

月贞自己倒很愿意去送一送，总觉仅有些不相干的下人送唐姨娘，难免场景凄凉。

&esp;&esp;次日月贞便换上素缟，备了马车，领着一队扶灵的人往小慈悲寺去先接棺椁。

说是她领着人，其是人领着她。

&esp;&esp;她坐在马车内，心境又与前两回送葬不一样。

头一回是乱糟糟的，是给人赶到戏台子上的主角，有些举措不定。

第二回稍作适应，做戏还是做戏，没有一点悲绪，却有了经验，能从容地拌一位孝媳。

&esp;&esp;这一回看见掠过帘缝的灵幡与纸钱，倒有些由衷的悲恸，仿佛是为唐姨娘，也仿佛是为自己。

她自觉也像是死过一回，死在梦里，醒来剩个空壳子，眼转到哪里都是一片虚无与无趣。

&esp;&esp;望到前头几个骑马的主事里，却有个熟悉的背影。

他也回首看见她挑着帘子，便骑马过来，“两位太太怕你一个人担不住事，就吩咐我过来帮着张罗。”

&esp;&esp;月贞恍惚一下，点点头，“我不过是代家人送一段，有什么担不起的？你徐家桥那头不忙？”

&esp;&esp;问得蒋文兴倏地寥落一笑，拖着泄了气音调，“忙啊，正是因为忙，缁大爷才在柜上安插了个人，说是帮衬我。”

&esp;&esp;原来缁宣记着玉朴的话，不放心叫蒋文兴手里大笔大笔过现银子，昨日起就抽调了个人手到柜上。

名目上是说恐蒋文兴才刚接手柜上的事，怕他手忙脚乱顾不过来，叫个老人来给他帮手。

实则是一面监管着他，一面分他掌柜的权。

&esp;&esp;蒋文兴心胸透亮，哪里会猜不到？心下正有一阵愁闷与恨意不能消解，偏巧又叫他来帮衬月贞发送唐姨娘。

&esp;&esp;一看到月贞，就如同是见到了位“同是天涯沦落人”

。

他知道她做寡妇媳妇也跟是他一样的，不过是在人屋檐下的夹缝里生存，凡事看人脸色，过得战战兢兢。

&esp;&esp;月贞也猜到，忽觉他可怜，少不得宽慰两句，“你做得好了，天长日久，自然就不需要帮手了嘛。

换个念头想一想，你身边傍着个凡事有经验的老人，你还能跟人家学些谈生意讲买卖的手段，倒是你的好处呢。

犯不着在这里泄气。”

&esp;&esp;她与他又有一点不一样，她更擅长自我宽慰。

要换先前，蒋文兴也要在这一点上瞧不起她，自我宽慰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