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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这事儿挺吃亏的,我们知道说的没有唱的好听,同时,说的也没有写的漂亮。
上大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看话剧,其中最爱北京人艺的《茶馆》。
那时候,《茶馆》的演员都是大家,于是之、林连昆、黄宗洛,这些老一辈艺术家真的特别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那时候我们都不叫看《茶馆》,而是叫听《茶馆》。
就是说,到了剧场,你根本不用看台上,只要闭着眼睛听,就会感觉像是在听一首交响乐一样,特别享受。
现在回过头来分析《茶馆》里的那些词和句子,你会发现其实非常简单,看上去就像平时说的话,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一首特别棒的清末民初的市民交响曲,可见老舍先生的功力了得。
都说人生如戏,但生活中的话永远都比不过戏里的对白。
看清了这一点就该明白,我们平时说话最好不要有负担,不要因为说不出像文学家在创作时写出的妙语而自卑。
因为文学创作就是文学创作,当谈话进入写作,它就背负了很沉重的责任,要负责起承转合,要负责构成事件,要负责推进情节,要负责表述人内心的想法。
如果把这些压力压在一个人的日常对话上,准垮掉。
当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说话的时候,通常这些责任能背上一个就不错了,我们都是很轻松、很自然,用自己的嘴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非常容易。
但是在文艺作品里,每一个角色都背着这么重的责任,作家就必须字斟句酌,希望这个角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作品里都能起作用,最好能一语双关,一字值千金。
汪曾祺先生在写《沙家浜》的时候,有一句唱词最初写的是“芦花黄芦花白稻谷黄,柳树成行”
,上面的人不满意,说这两个都不在一个季节,而且很拗口,就让他现场改一改。
汪先生想了一会儿,改成了“芦花放稻谷香,柳树成行”
,一个用了视觉,一个用了味觉。
这次上面的人说好多了,但又说“柳树成行”
没有意境,应该改成“岸柳成行”
。
最后完成的唱词就是“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所有人都觉得非常好。
汪先生算是语言艺术的大家了,但是他在生活中说话可是没有这种意境的。
当时知青下乡,汪先生的女儿也在乡下。
后来知青们都在想各种办法回城,他女儿也想回来,就让他给写一个证明。
汪先生想了一晚上,写了一封信让女儿带回去。
所有人都对这封信特别期待,你想啊,这可是《沙家浜》的作者写的。
结果革委会的人看了之后就拿着信去找汪先生的女儿,问她:“这是你父亲写的吗?他是写《沙家浜》的汪曾祺吗?”
汪先生的女儿说是。
革委会的人还是不相信,就把信递给她,让她自己看,只见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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