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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欣的记载。
北宋时唐风未灭,人们还算开朗,不大遮头护尾,所以那些文人兼官员,虽栖宿不同,心事大略可知。
包公是个大大的例外。
欧阳修疏论包拯之接受三司使的任命,说道:“心中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共瞻。”
他是说人心隔肚皮,评价一个人,可信赖的还是他的作为。
不过,如果得不到情感的线索,一个人的作为,或为迷雾所隐,或为光芒所掩,也会含糊起来呢。
欧阳修的批评,源于包拯连劾张方平与宋祁。
宋祁即有名句“红杏枝头春意闹”
,人称“红杏尚书”
者。
包拯抨击宋祁的理由,是他知成都时多游宴,蜀人不满他的奢侈。
比起哥哥宋庠(此前包拯曾弹劾过宋庠)来,宋祁确实生活铺张。
但当时文官游宴成风,若以此为罪,朝廷要空去一大半了。
何况宋祁在蜀每晚宴罢,还燃烛展纸,干起正事,远近的人看见灯光,都知道这是宋先生在修唐书。
他死后,成都数千人哭于祠,似乎名声也不很坏。
另一位被包拯攻去的是张方平。
此人天性豪迈,颇有才干,见识在当时别具一格,只是一生未得伸展。
当时京城某人拍卖家产,时任三司使的张方平购得一处房屋。
包拯立加弹劾,说他“无廉耻,不可居大位”
。
张方平确实不谨慎,但只凭这一点,似乎不足以立“无耻”
之论,据司马光后来说,包疏检举张方平的不端事迹,还有不少条状。
但这么一篇重要的上疏,在世传的包公奏议中,竟不见踪影。
清朝有人猜测是包公子孙不愿意以示后人因而削去,毫无根据。
但不得见此奏原文,总有些遗憾。
碰巧的是,张方平和宋家兄弟那时都与吕夷简不和,而包拯受过吕夷简的提拔。
要是能从中寻出一丝足迹,我不觉得包公形象会受多大损害,相反,倒还觉得亲切些——人都有个三亲六故。
但没有,无论前后,包拯的议论没有半分私情的把柄,无不堂堂正正。
包公的心事不为人知,是否应归罪文献失传呢?宋人话痨最多,记述成风,可惜在如海的文集中,对包拯的记录,少之又少。
如王安石,和包拯一同受过欧阳修的荐举,还曾是上下级,多少总有过从,但整部临川集,竟无一字提及包拯。
别人那里也大抵如此。
幸好有位吴奎,和包拯亲密,给他撰过墓志铭;另一位张田,自称门下,给奏议结集。
若无这两人,包公的形象,便只剩元杂剧中的了。
我猜测当时多数人的心理或许是这样:对包拯,说他不好,实在说不出,说他好,又不情愿。
人至清则无徒,此之谓也。
最奇异的,是包拯不笑。
当时流传的一句话:“包公笑,黄河清。”
——包公一笑,比黄河变清还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