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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说答不答应吧,若是应,我立刻将那唱票小童叫过来——”
下面一群男人哄笑起来:“周高坤,你想娶媳妇想疯了?”
周高坤面红耳赤:“我娶个媳妇回家,温香软玉的抱着搂着,怎么也比你们每月花去三五美金上妓|馆强吧!”
有妇人都听不下去了,啐了口,骂道:“这些腌臜男人,既想娶媳妇,又想捞便宜,想得倒挺美。”
这出戏半年才能上演一次,倒也不是次次都能这么精彩。
不过有现成好戏可看,倒没有几位观众肯放过。
这戏里一共三个角,一个在台上面唱着九尾仙姬的西皮摇板,精不精彩倒说不出,现下倒没什么人在观看了;一位坐定在二层包厢,看起来像是入了戏似的,凝神屏息,脸上看不出个喜怒;还有一位主角儿……
有好事者往看台后头那一身红妆的新娘看去,一时间都愣住了。
这一位盛装出席,却茫茫然盯着戏台,一脸的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是静止的。
只有一张殷红小嘴,不时在幽暗的光里动了动,像是某种哀艳的欲言又止。
有人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悲伤来,便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探头往身后那包间看去。
但稍稍看了一会儿,几乎都大跌眼镜。
她那微微动着的小嘴,并不是觉得哀伤,更不是要诉说什么。
一粒小小的物事,经由一只涂抹了蔻丹的白皙手指,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嚼动,复又吐了出来。
这时人们才发现——她竟然只是在嗑瓜子。
这时第五场戏已经唱罢,歇场休息的时间到了。
台下男人们还在争执着到底能不能同洪六少合计合计,将这女仔折一些价卖给自己。
除开那周高坤,甚至还有人当了真,开出了比周高坤高出三十美金,总计三百三十美金的价格……
极少有人注意到,那唱票的壮年男人再次登了台。
后台锣鼓一敲,众人听得那唱票人唱道:“淮真,四百二十五美金,一次——”
淮真拍拍沾了瓜子屑的手,拎着背包,刚准备站起来脱身走人。
就在起身那一瞬,她望见对面包厢。
那男人转了转脖子,拾起一张画片端详起来。
而后,他移开画片遮挡,视线不偏不倚落到淮真脸上。
淮真心里咯噔一跳。
他在比较。
·
那艘巨大轮渡正缓缓穿行太平洋。
这一日天气并不太好。
混沌海浪一阵阵拍打上来,SantaMaria号远洋邮轮行在一望无际的风浪之上,笨重的金属一路劈波斩浪,发出沉闷哀恸的钝响。
航程行进到第二十七日,明日便要到埠了。
这艘游轮从远东中国的汕头码头出发,经由香港中环轮渡码头,转由檀香山,最终着陆旧金山。
航程的终点是距离金山市区十余公里,坐落在金山湾的天使岛移民站。
这座移民站是专诚为中国人设立的。
八十年来,日益森严的排华法案,与这筛查制度极为严苛的天使岛移民站,携手将近乎百分之九十五的华人排拒在新大陆之外。
这大陆对那古老的黄皮肤人种着实不太友好。
这个满地机遇的国度,长岛氏族瞧不起纽约市的商人与暴发户、东岸人看不起西部人、白人看不起有色人种。
就连有色人种也瞧不上的中国人,几乎可以说是处在生态圈与食物链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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