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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在屋外叩门时,林如海刚搁下毫笔,听到声响,便应了一声,瞧清来人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将奏折小心地搁进书筒里,用火漆封好,这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是何事?”
林平眼观鼻鼻观心地将黛玉的吩咐说了一回,也不敢多说一句,默然垂手躬身而立。
静候许久,久得让他觉得手脚都麻木了,才听到仿若从天边传来一声淡淡的“哦”
,往后,便没有了。
林平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头,不由愣在了那。
只见林如海已坐在案前,舀了本书册看得入神,一手执笔,不时往纸上录些什么,似乎一点都没瞧见自个儿一般。
林平杵在那纠结了半天,终是暗暗叹息了两声,躬身退了出来。
当得知林平只身回府的消息,李嬷嬷眼底的光亮全熄灭了,整个人软软地顺着雕花床栏瘫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只觉遍地寒透,太太已经这般光景,老爷竟还恨得下心,怕是真的无望了,再无望了。
不知是冥冥之中的感念,还是孙老的施针用药之因,掌灯时分,贾敏悠悠地醒转过来。
还未等她睁开眼,胸口的窒息叫她忍不住低低的喘咳出声,黑暗里,感觉到有人扑到自己身上,泪水簌簌地坠落,灼伤了她的脸:“娘亲,娘亲……”
贾敏费力地抬动沉重的眼睑,一缕微弱的光亮慢慢印到眼里,尚未等看清黛玉的脸,便蠕动着嘴唇,干哑地唤了声“玉儿”
。
“娘亲,玉儿在这里,玉儿守着您,您也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孙老呢,李嬷嬷,快请孙老过来,娘亲醒了,快,快去请孙老来给娘亲医治哪。”
黛玉死死抓着贾敏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眼睛肿得跟两只桃子似的,又酸又涩,可她却置若罔闻,急急地扭头去喊李嬷嬷,不停地催促她。
“好,好,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李嬷嬷抹着眼泪连连应道。
“不必麻烦了。”
贾敏摇了摇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不必了。”
说着,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慢慢地抚上黛玉的小脸,将她脸上的泪一点一点地拭去,“玉儿不哭,为娘的身子,为娘心里清楚。
只要玉儿好好的,为娘便安心了。
玉儿这般孝顺,一定不会叫为娘走得不安心是不是?”
“娘……”
泪珠儿还未抹去便又落下,黛玉已经哭得更泪人儿似的,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只巴巴地看着贾敏,拼命地摇头,飞快地摇头。
如此情态,惹得贾敏心中酸涩至极,也跟着落了泪,母女俩泪眼相看,净是凄楚难舍的伤感。
好容易止了泪,贾敏缓过劲儿,目光不自觉地在屋里来回流连,却始终未能看到林如海的身影,心里更是一沉,紧接着,一股极浓极烈的绝望涌上心头,叫她眼前发黑,整个人也跟着寒颤起来,惹得小黛玉担忧地急问:“娘,您怎么了?可是觉得冷?李嬷嬷,快,娘冷,快去多拿两床被褥来。”
李嬷嬷如何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思,拼命捂着嘴不欲哭出声来,听到黛玉的话,忙扭过头趔趄地往外跑。
黛玉回头看看李嬷嬷,又低头看看贾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又不知在害怕些什么,拧着秀气的柳眉咬唇道:“娘有什么事可以跟女儿说,女儿虽小,也盼着替您分忧。”
贾敏迟疑了片刻,若是往日,她定不愿叫玉儿操劳费心,只盼着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可眼下,她是不好了,林如海又是这模样,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苏家母子,内忧外患一大堆,玉儿该怎么办?想到这,终是咬牙道:“为娘同你爹爹提过,到时接你去外祖母家,有你外祖母照看,又有诸多姐妹一起玩闹,为娘也好放心些。”
“可是……”
黛玉一听要送自己离开,顿时急了,若是她走了,爹爹怎么办?还未等她说出下文,却被贾敏打断了:“玉儿,为娘是不会害你的。
你爹爹,呵呵,他自会有人照顾的,只是,即使你去了贾府,也要记得多书信回来,莫要忘了,你是林家的大小姐,嫡出的小姐,万不可失了这体面。”
黛玉眉头紧紧皱着,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玉儿不懂。”
“你记下便是,往后,总会懂的。”
贾敏微微闭了闭眼,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像是个牵强的笑,黛玉茫然地盯着那弧度许久,雾里看花般模糊,叫她辨不出笑容底下的意味,“为娘的话,你可记下了?”
黛玉用力地点了下头:“娘亲放心。”
偏头看了眼屋外天色,暗忖林如海该从府衙归府了,便细心地将贾敏的手摆进被褥里,“爹爹该回来了,女儿这就去请爹爹过来。”
贾敏眼神微微亮了下,忍不住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刚一动作却又沉沉地跌回了原处,全身更再无半分气力,虚弱得连抬一下胳膊都是无望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黛玉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层层纱帐之外,看着围廊空了,屋子静了,却一直望着泛着光亮的帘栊方向,似要透过湘妃竹帘,落到宫灯摇曳的院落,顺着曲折小径一直望到那座苍松遒劲的书院,望到那道徇徇儒雅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贾敏的杯具,还是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黛玉,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虐贾敏的情节,灯花写完却有些沉重,没有先前那种很爽快的感觉。
虽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真的很低落啊,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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