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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人不用说很多,
还有看采莲的人。
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
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话:[益鸟]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
尔其
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
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
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
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
这
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
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儿女朱自清
我现在已是五个儿女的父亲了。
想起圣陶喜欢用的“蜗牛背了壳”
的比喻,便觉得不自在。
新近一位亲戚嘲笑我说,“要剥层皮呢!”
更有些悚然了。
十年前刚结婚的时候,在胡适之先生的《藏晖室札记》里,见过一条,说世界上有许多伟大的人物是不结婚的;文中并引培根的话,“有妻子者,其命定矣。”
当时确吃了一惊,仿佛梦醒一般;但是家里已是不由分说给娶了媳妇,又有甚么可说?现在是一个媳妇,跟着来了五个孩子;两个肩头上,加上这么重一副担子,真不知怎样走才好。
“命定”
是不用说了;从孩子们那一面说,他们该怎样长大,也正是可以忧虑的事。
我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做丈夫已是勉强,做父亲更是不成。
自然,“子孙崇拜”
,“儿童本位”
的哲理或伦理,我也有些知道;既做着父亲,闭了眼抹杀孩子们的权利,知道是不行的。
可惜这只是理论,实际上我是仍旧按照古老的传统,在野蛮地对付着,和普通的父亲一样。
近来差不多是中年的人了,才渐渐觉得自己的残酷;想着孩子们受过的体罚和叱责,始终不能辩解——像抚摩着旧创痕那样,我的心酸溜溜的。
有一回,读了有岛武郎《与幼小者》的译文,对了那种伟大的,沉挚的态度,我竟流下泪来了。
去年父亲来信,问起阿九,那时阿九还在白马湖呢;信上说,“我没有耽误你,你也不要耽误他才好。”
我为这句话哭了一场;我为什么不像父亲的仁慈?我不该忘记,父亲怎样待我们来着!
人性许真是二元的,我是这样地矛盾;我的心像钟摆似的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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