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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为仕端坐拘谨,开口时一团和气。
这教书的年近四十,却仍然生得细皮嫩肉,可见平日里少经风霜。
他身形削瘦,对上顾深简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那夜我因收学早归,喝了些酒,睡得比平日更沉。
前半夜只听风声嘈杂,冻得我半睡半醒,惊觉是没合窗,于是披衣起身。
合窗时我听得陈院吵闹,想是陈仁归家了。”
钱为仕眉间不自觉地皱起,“陈仁素来爱赌,连二老的棺材本也抢去赌钱,久不归家,归家必定是为了钱银。
此人又有打骂双亲和媳妇的习惯,故而每次回家便要吵闹不休。
我酒醉上头,听得骂声持续不断,一时烦了,便塞住了耳。”
他说到此处掩面,哽咽道,“可我怎知后夜竟出了人命,可怜草雨,竟还被人捉了去,她才七岁,不知凶手到底有何用意。”
顾深一言不发。
钱为仕稍作整顿,抬头时已熬红了眼眶。
他说:“陈仁这混账东西!
便是他祸害了一家。
此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可叹却还要带着旁人,真叫我痛心疾首。”
“老子听伙计说,这陈仁欠了赌馆不少债。”
“十六颗金珠。”
钱为仕擦眼,“就是买了草雨也还不起!”
陈草雨正是陈家的小姑娘。
“此案凶残,未破之前,夫子也须当心。
这几日便不要出门讲书了,衙门随时来寻您。”
顾深起身,要走时忽然转头,递给钱为仕一只手帕,“夫子,擦擦颈后汗。”
钱为仕的惊愕几乎刹那变作了畏惧,他反应迟钝地碰到了帕子,仓促地点头,说:“多谢、多谢。”
顾深抱拳告辞,跨门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钱为仕反而镇定下来。
夫子眉头紧锁,将手中的帕子盯了片刻,终于觉察到一点违和。
惯称“老子”
的顾深,什么时候会在敲门时说句“叨扰”
?府衙里将他的口供记得清楚清楚,顾深若想看,随时能看,何必多跑一趟?他本就是衙门怀疑的人,顾深还需要专程与他打个招呼,叫他“不要出门”
?
钱为仕冷汗一冒,连寒毛都竖起来了。
来的人不是顾深,是谁?!
“顾深”
在踏出巷子时,与街市小贩擦肩,仿佛蜕茧一般瞬间拔高,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来。
净霖捏了捏喉咙,顺便将扣系。
苍霁对石头小人诽声:“你瞧瞧他,骗人一套一套,分明比我更加厉害。”
石头小人对他扮了个鬼脸,竟然有点得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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