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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的愤怒被自己控制在一个很冷静的范围内,但身子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今日他们得了甜头,他日便会做的更加趁手。
饱读诗书的强盗比目不识丁的窃贼危害更大,天子设五馆,供给食宿所费,是为了教出一群强盗吗?你们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寒生即便读了书,也改不了劣性,只懂去偷去抢么?”
“梁兄……”
祝英台有些担心梁山伯的状态,出声安抚:“我不会因为几个人,去打翻一船的人,你别激动。”
“我们不要你假惺惺!
我们要知道你是士人,昨天根本就不会给你指路!”
那黑皮肤的小子眼神凶狠。
“你不过把我们当做玩物,心情好的时候丢几个子儿,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揉捏。
送官就送官!”
“仇三,你少说几句!”
一个书生费力从梁山伯的身边挤了进来,对祝英台一揖到底:
“还请这位仁兄休要听他的气话,他会这么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家还有个卧病在床的阿爷,平日里馆里的供给都是省着托人带回家,会做这种事,也是……也是,哎!”
几个知道仇三家里事情的学子也纷纷求情,七嘴八舌的说着他家里的事。
加上那些小孩子们实在是害怕,立刻将整件事情都全部倒了个干净。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这孩子家中原本有租种士门的良田,可他父亲意外摔伤了腿,耽误了田地的耕种,于是家里租来的良田就被乡中的士门全部收了回去。
他父亲原本将那田的秧苗都插了,却还没等到夏天就全部被收走,家里没了当年的收成,他父亲又没钱治腿,一条腿活活烂掉,病情越发严重,如今卧在床上半死不活。
琉璃子虽在祝英台眼中不值钱,可拿上几个去换米,请个乡医看上一看,已经是足够。
琉璃子要拿的多,说不定就能救条人命。
仇三在学馆里小孩子中年纪大,原本家里有田可种过的不算差,也有不少跟随他一起玩的孩子,可他们家中一个比一个贫寒,出了这种事,也帮不了他什么。
昨日他们听其他孩子说西馆如今来了个冤大头,便把主意打到了祝英台身上,想要替他谋些“医资”
。
只是他们太心急,仇三又仇恨这些士人,祝英台还没说给不给,就已经下手去抢了。
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将他的凄惨极力陈述。
挤在门口观望的人,也只能寄望于祝英台能够动一动恻隐之心,不要去主动追究责任。
那黑皮肤的小子原本眼神凶恶,态度恶劣,可随着众人将他家中的苦难诉诸于众,东一句西一句在所有人面前抖了个干净,他那凶兽一般的眼神越发凄凉,到后来时,眼神竟比听到要让他送官时更加仓皇。
祝英台看着刚刚还凶狠冥顽的孩子,突然惶恐的犹如一只无助的小兽,心中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可对于这样的孩子来说,也许情愿去黥面,也不想要在众人面前被撕开心底不甘的伤疤,博取别人的同情吧。
“罢了。”
祝英台让梁山伯放开了那孩子。
他们这样的人出门是不带铜钱和金子的,都是下人帮着保管,所以她把所有的琉璃子都塞到了他的手里。
“都给你。”
“世道不公,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即便是士族,人和人之间也有不同。
寒门之中就没有恶人吗?”
在仇三仓惶的眼神中,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
“越是这样不公的世道,越不能屈服啊,别让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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