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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悯看到那一排浮尸,眉心便是一皱。
“方才可吓了我一跳。”
捞尸人刚到岸边,正在把最后一趟尸体往岸上搬,边搬边道:“原本浮着六具,我还数了,一个小渚旁一具。
结果方才去捞最后两个时,不知怎么回事,又浮上来一具,刚巧浮在我船舷边,那滋味……简直了!”
薛闲暗暗用爪子挠了玄悯一记,闷在袖子里低声道:“秃驴,看着点那些尸体。
那捞尸人说的那具应该是被我放上江面的,这些尸首跟那百士推流局脱不了干系,回头跟你细说,你暂且先注意着点儿,看看那尸体上有无古怪。”
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旁人听得不甚清晰,玄悯倒是听了个七八分,就好像是顺着衣袖里的空隙传上耳边的。
玄悯略微皱了皱眉,朝一旁偏了下脸,“嗯”
了一声,又用掩在袖摆下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轻弹了一记那孽障的尾巴尖,示意他在人前不要乱动,安分一些。
结果被那孽障狠狠咬住了手指头。
玄悯淡淡道:“松口。”
江世宁和陆廿七同时愣了一下:“什么松口?”
玄悯面色未变,依旧无甚表情地看着那些被捞上岸的浮尸,目光一一扫过,从烂得能见骨头的脚脖子,看到杂乱的头发,和岸边那帮掩鼻皱脸干呕着的人相比,简直有种飘然出尘的气质。
约莫是这气质太过唬人,江世宁没得到回答后,也不敢再多问,权当自己耳鸣听岔了,又默默扭开头去。
被弹了尾巴尖的薛闲叼着玄悯的手指,狠狠咬了半天,这才泻完愤松了口。
薛闲所猜测的倒是不错,这七具浮尸身上虽没有太多古怪,但腰间都吊着个东西。
趁着那群渔民船夫呕的呕,透气的透气,玄悯用白麻布隔着手指,不动声色地将他们腰间的东西都摘了下来。
一排七枚,都是被划了姓名的军中铁牌。
这一看便知,这几人和墓室下头镇着的那些是同一批。
薛闲见他用麻布将这些铁牌包好收了起来,又道:“对了,埋进江底的那些铁牌也还在,只是不大齐全,回头再细看吧。”
这么说着,玄悯已经走到了陆十九的尸身旁。
廿七正跪坐在那里,抬手虚虚地摸索着,一副想碰一碰十九,却又不敢惊动的模样。
好像生怕他一动,十九就真的死透了一样。
“你看——”
廿七抬起头,目光是落在玄悯身上的,可又莫名有些空茫,越来越像个……盲人。
“我能感觉到他在这里,我能摸到他,但是我看不见他。”
廿七道,“我能看见你们,能看见这岸上的人,尽管看不清楚,辨不出五官,但总是能看见的。
可独独看不见十九。”
玄悯瞥了眼闭目躺在江石上的十九,又盯着廿七深黑的眼珠看了片刻,道:“你所谓的‘看’,不是以目力在‘看’,你双目已眇,只是自己不曾发现罢了。”
“你这话是何意?”
廿七的嗓子一紧。
薛闲偷偷从袖摆下露了头,也盯着廿七的眼珠,道:“怪不得,我说怎的淹了回水,眼睛就无光了。”
他想了想,冲廿七道:“陆十九同你换了命,怕是连同扶乩那些也一并落到你身上了。
你身体上的异变多半也与此相关,只是现在还不曾变化完全,所以得受些皮肉之苦。”
陆廿七愣了片刻,茫然道:“你是说……你是说,我的眼睛也会变得和十九一样?”
“不是会,怕是已经变了大半了。”
薛闲道,“你眼里的东西,或许已经不是它们的本身轮廓了,而是气。
你眼中所见的一切,大约就是陆十九平日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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