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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时候,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这时候没双休,星期六上半天),张兴明吃完了中饭就被同学喊出来玩,孙旭亮,何强,杨久全,李树才,史德明,王志昌,几个人跑到河边铁路那玩,那里是厂里卸黄沙的地方(北方的沙和南方不同,全是沙粒,没有土),是孩子们的乐园,虽然回家后肯定挨打,因为肯定弄得头发里鞋里衣服里全是沙子嘛。
沙场边上是厂里的废铁堆,一大堆一大堆的废旧设备零件块的片的圈的堆得像山一样,顺着河边堆出去好远,铁堆边上就是小火车郭家站的站台。
(那时候南坟这地方交通主要靠火车,就是常见的绿皮火车,不过只有四节车厢,所以被叫做小火车,以区别于铁路局的大火车,坐一次一毛钱,90年小火车取消,公共汽车成为主要交通工具)
这样的铁堆在选矿厂这有三处,一个是这块,一个是顺河往下走两公里,公路边选矿厂侧门的地方,两个大铁堆挨着河边一上一下,中间就是选矿厂的大门,有一座水泥桥横在河面上,81年秋部队在沙场这块也修了座桥,不过不是水泥桥,到90年左右就垮了,92年厂里又重修。
还有一个废铁堆离的比较远,在厂子后门那边,除了放电影的时候也没人去,太远。
那时候废铁堆也是孩子们的游乐场,在里面钻来钻去爬上爬下,弄得一身一脸的铁锈和机油,当然,回家依旧是痛打,话说这时候的孩子也没把回家挨打当成啥大事,都习惯了。
张兴明他们几个人就在沙子堆里玩抢山,分成两伙,一伙爬到沙堆上守,一伙人从十几米的下面往上攻,叫喊着撕打在一起,汗流满面,沙土横飞,直到筋疲力尽,几个人躺在沙子上休息。
躺了一会儿,杨久全忽然坐了起来,推了推孙旭亮,小声说:“哎,偷铁去啊?”
何强也坐起来:“上哪偷?”
其他几个人全都看着杨久全,杨久全神秘的一指沙场下面的铁堆。
王志昌问:“偷铁嘎哈啊?”
“卖钱呗,你傻啊?”
杨久全骂了王志昌一声,然后几个人站起来,向铁堆潜伏过去。
(铁堆有人看着,如果是小孩子跑进去玩也没人管,不过偷就得悄悄的钻进去了)
沙场下面是火车道,从火车站台上穿过去就是废铁堆,不过有一面是围墙,墙外边就是河,另一边有栅栏,有值班的经济警察,而且,上面这个铁堆全是放着大家伙,下面那个铁堆才有小东西。
杨久全和孙旭亮打头,轻车熟路的越过铁路,过了桥来到河对岸,顺着河边走了一会,来到选矿厂侧门的河对岸。
三根有一米粗细的大铁管横跨在河面上,这是厂里的尾矿管,输送尾矿水的。
杨久全领着这些人猫着腰走上铁管,从铁管上横穿河面,来到围墙下面,因为大铁管要穿过围墙出来,管和管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洞,大人是钻不进去的,不过小孩一点压力都没有,几个人就顺着这个洞爬进了墙里。
河面有二十多米宽,管子是圆的,跑在上面其实挺危险的,不过这时候的孩子胆子大,再说也没什么玩的,平时爬高压电塔如履平地,这几跟管子根本不在话下。
一进里面,就闻到一股铁锈味,大堆大堆的铁件随意堆放着,几个人跟着杨久全猫着腰进去,开始寻找能拿动的铁块。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过一辈子里唯一一次逃学的经历,就是跟着杨久全孙旭亮和何强去偷铁,记得卖了不少钱,我分了十五块六,在当时是巨款了,还被老爸老妈痛打了一顿并没收了赃款,现在想起来,挺值得怀念的,哈哈)
张兴明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不顾脏不顾累的找着铁块往怀里捧,心里忽然一动,话说,这一大堆一大堆,全是钱啊,现在这铁能卖多少?收购站三分一斤,收破烂的才二分六,明年呢?后年呢?三毛啊,四毛啊,十倍有木有?张兴明摸着面前的废铁,不禁激动起来,哥们有隧道啊,八公里长十二米宽七米高的空间,就是把这里所有的废铁装进去也没压力啊。
正陶醉呢,就听一声大喝:“给我站住,小兔崽子,偷铁,别跑。”
然后一阵兵慌马乱,几个人玩命的跑到墙根,钻进墙洞里往河对岸跑,一个经济警察在后面骂:“再来把你们腿打折喽,小兔崽子不学个好。”
(经济警察,厂里称经警,那时候是正规警察编制,穿警服,归杯钢公安处管理,后来92年以后就没有警察编制了,变成了保安性质)
跑过了河,几个人停下来喘气,嘻嘻哈哈的开始摆弄战利品,都知道这个洞大人钻不过来,等他们从正路绕过来,估计铁都变成东西进肚子了,所以也不耽心被抓住,张兴明也把刚才随意收进空间的一块铁拿了出来。
然后杨久全熟门熟路的领着几个人在下河沿找到废品收购站。
那是建在河边公路下的一个大院子,院子大门边挂着牌子:杯溪市物资回收总公司南坟服务站。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废旧物品,瓶子塑料铁报纸,院子里靠着后墙有一间红砖房,窗户外面有个地磅,搭着棚子,车能直接开进去那种。
杨久全领着大伙熟门熟路的走过去,喊了一声姨,里面一个女收购员从窗户往外看了看,走了出来,能看出来杨久全是这里的常客了。
称了重,四分钱一斤收,一共卖了二块多钱。
战利品变成了一堆毛票,买点汽水糖,一分钱三个,粉色的,圆锥状,外面是糖,里面有点汽水,是这个时候最好吃的东西了。
果丹皮,五分钱一卷,一直到张兴明大女儿上小学这东西还在卖,那时候是五毛一个了,涨了十倍。
再买几个面包,一毛一个,这在后来孩子闻都不会闻的东西,这时候却是平时难得一吃的奢侈品啊,买几根麻花,一毛一根,粮票是孙旭亮从家里拿出来的,杨久权还买了一盒烟,五分钱,混叶牌。
话说这时代买什么都要票,面包蛋糕麻花油条,鱼肉蛋布油,什么都要有票,而除了粮票其他的所有票其实都是最简单的单色印刷票,就是普通的纸,上面或黑或红或绿的印个花边,里面有布一尺或是油半斤的字样,再盖个居委会的红章,基本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时候为了买点什么,拿着钱四处求人弄几张票,我始终在想,为什么那时候就没有人造假票尼?
几个小孩躲到没人的地方,吃糖抽烟,其实也不会抽,就是点着了在那装。
张兴明没要烟,上一世他也是跟着抽了的,不过现在车里还有半条天子呢,放着几十块一包的不抽,抽这个?随手拿了个两个面包一根麻花,张兴明就回了家,杨久全何强他们合计着买猪头肉去杨久全家喝酒,张兴明没兴趣。
自己吃了一个面包算是回忆,把剩下的给哥哥了,把哥哥高兴够呛,听张兴明说是偷铁弄的钱,不禁有一点神往,张兴明赶紧劝停,可不能让哥哥沾上这种上一世没碰过的事,话说偷这东西还是不沾最好,由小渐大,话说杨久全初中以后基本上消息都是从监狱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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