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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渐消,暑热来袭。
连西山的蝉鸣声尚且不绝于耳,京城里怕是已经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郡主府倒是一片清凉地,份例内用冰供应的只多不少,专管运送的内务府小吏过来时,含笑转达了皇帝的话,“皇上说了,殿下虽远在西山,但一应物事可是断不能减免,务必不能叫殿下委屈着。
倘或还有不到的地方,殿下只管吩咐臣,臣回去立刻就办,万不敢耽搁殿下的事。”
听上去都是体面的好话,楼襄淡淡笑着,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皇帝调兵遣将,派走她新婚的丈夫,这会子自是摆出什么都愿意补偿满足她的架势。
然而天心反复无常,实在不是她能揣度明白的,更无谓借这由头,向那位说不上明白还是糊涂的主君撒娇。
日常生活富贵优渥,什么都不缺少,能让她上心的就只有前方战况了。
开始时她还有点不敢听,只让慧生捡好消息念出来。
一面听着,一面还会觑着慧生的表情,举凡对方有一丝蹙眉,她一颗心立时就能提到嗓子眼。
好在还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居多,慕容瓒在排兵布阵上确有天赋。
她不是太懂用兵之道,只专注关心战果,听见朝廷兵马目下没有太大伤亡,方能踏实的睡上一晚好觉。
尽管战事还在伊始阶段,但没出纰漏教人抓住把柄诟病就好。
慧生念完朝报,总是免不了要笑她,“殿下何至于这么忧心,从前听慕容郡主讲起的,那些个王爷征战四方的旧闻全不记得了么?再者说了,就算大军失利,一时半会儿也影响不到主帅,王爷一身功夫,那是在枪林弹雨里磨练过来的,还怕那点子人马不成!”
楼襄一径摇头,有点没法言说的怅然,不是自己的丈夫,那份担忧外人体会不到,再关切也还是有限。
“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他此刻可是深入敌军腹地,身边又没个心腹帮手,哪里就能那么顺当?男人在外征战,总有咱们不懂的艰难,想想薛平贵还不是被生擒,一去十八载不得返回。”
这话听的慧生、端生两个面面相觑,不免暗暗思量,合着她这心事也忒重了点。
“可不兴这么咒王爷,您自然也不会是王宝钏。
嗐,这儿都哪儿跟哪儿啊。”
慧生一拍大腿,“我还是给您研磨去,早早儿给王爷回封家书是正经。”
其实两淮目下还是胶着的,淮王控制了长江下游流域,打定主意是要划江而治,短时间内没有北上的意图,当然也就要拼死守住自己的地盘。
楼襄那句深入腹地正是一语中的,及至到了六月里,战况时而有利,时而不明,倒是愈发让人琢磨不透。
这日才在案上铺陈纸笔,外头内臣便来报,“长公主车驾已至府门前,请殿下前去迎接。”
母亲突然到访?她搁下笔,霎时间,心里竟掠过一丝想要避而不见的冲动。
这是她婚后,贺兰韵头一回踏足她的驻地。
长公主一向眼高于顶、极为大气,一路行来,对府内布局装点皆视而不见,也没有指点江山的意思。
挽着楼襄的手步入上房,贺兰韵屏退众人,方含笑侧头打量起她。
母女连心,楼襄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瞒不过她去,良久一笑,她索性单刀直入的问,“畹卿不大想见我,对我突然来看你,也觉得不满?”
楼襄自知掩饰不住,也挤不出笑脸,干脆端庄的应道,“母亲说哪里话,我不过是没想到这大热的天儿,您居然不辞劳苦倒来看望我,心里正过意不去才是真的。”
贺兰韵一挥手,淡淡笑道,“我不来看你,你又进不了城,咱们母女怎生相见?原本一早就该来的,拖延到这会儿府里就剩下你,我更加要过来瞧瞧。”
话锋一转,复道,“怎么,还在为我调派走慕容瓒生气?”
楼襄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大局,女儿何尝是那不明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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