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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狗的人经常对我宣讲狗的种种用途,狗宝狗皮,引车救人之类,我同意,不过谁要是说这些事只有狗才能办,那我是说什么也不信。
临难狗免的事是没有的,倒霉的总先是狗;犬吠云中我也没听到过,呜咽一声死掉,倒是见过几次。
所以若说“恨”
狗,是不确的,其实只是憎厌而已。
至于吃狗肉,因为它们毕竟是狗,不是人,人肉我是不吃的。
而狗咬人,早已不是新闻了。
※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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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为什么不能拿农民开玩笑
为什么不能拿农民开玩笑
我不喜欢牡丹,看到它的胖样子,就觉得有股俗气扑面而来;我也不喜欢梅花,看到它的瘦样子,就觉得有股酸气冲鼻欲入。
——为什么说这个,而且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因为以后可能说不成了。
不出今年,或者牡丹,或者梅花,或者两个一起,就要被定为“国花”
。
我现在这般挖苦,至多是口齿轻薄;以后再这么说,没准儿罪在亵渎。
现在胡说八道一番,拥戴牡丹或梅花的人听了,心里虽不高兴,也奈何我不得;以后呢,人家眼里寒光一现,我就要吓得闭嘴——国花呀!
大概不会有相关法律禁止侮辱国花,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自会小心:瞧,世界上不能批评、不能拿来开玩笑、惹不起之物,又添两种了。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不喜欢牡丹和梅花。
之所以要挖苦它们,主要是我实在不喜欢有些人的一种脾气,那就是,他喜欢的,不许别人冒犯;他敬重的,不许别人轻视。
自结成社会以来,在意见纷殊的众人之间,只有一种真实的状态,那就是妥协。
我种了一园芍药,邻人种了半亩牡丹,如果要相安无事,第一,彼此管管自己的嘴巴,不要把对方挖苦过甚;第二,对对方一般性质的异议,要能忍受,不要摆出惹不起的架势。
两条缺一,都得打起来。
所以,不要对一切异己都是一通批评,而要将这种批评的权利保留起来,以图和睦。
说到这,我要再次恭维中国社会的世俗性质。
吴承恩写的《西游记》,对释道二氏都没有毕恭毕敬,开玩笑的话很是说了几句,但没听说斯人斯书受过什么打击,这样一种宽容的姿态,使释道这两种信仰,同主流社会以及彼此之间,经历千年仍能和平共处。
但我们的春节联欢晚会刚播完,却就有了一片批评之声,指责有节目“拿农民开玩笑”
。
这真是让人没办法。
为什么就不能拿农民开玩笑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谁能讲明其中的道理吗?
举而反之,推而广之,能拿工人开玩笑吗?能拿学生开玩笑吗?能拿……能拿任何群体开玩笑吗?能拿任何个人开玩笑吗?最后,还能开玩笑吗?
我拿我的道理同一位前辈争论,他一时无话,半闭了一会儿眼睛,说:“那就不能什么玩笑也不开吗?”
我说不能,否则便成严峻的社会,遍地禁忌,动辄得咎,我不知道有谁喜欢这样的日子。
其实,“随便说说”
的阀门一旦被关,真正的恶意反而要在心里酝酿。
据我接触,农民在各阶层中是最豁达的,他们的玩笑,对什么都开,时常会让外人吓一跳。
我也不曾发现,他们认为自己因其劳作而变得神圣不可冒犯,享有“不被开玩笑权”
。
“春晚”
的一位批评者质问:“为什么农民会在城里人眼里显得可笑?”
——有谁听得懂他在问什么吗?我是听不懂的,或者说,这么上纲上线地问问题,我宁可装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