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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要开心,或忧愁,或悔恨,或沉思,或谦恭有礼,你只需表演出这些情绪的姿势就够了。
——派翠西亚·海史密斯《天才雷普利》
曾经有一度,我想起二十六年前某个冬夜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段灵魂出窍的经验,并在几篇专栏中略有提及。
那大概是十或十二年前的事,确切的时间不记得了(这阵子我的记忆耗损得严重,而我手边的“秘密数据库”
不幸又无法提供查阅),总之,写了这个题材之后,我收到一大堆读者来信。
大部分的读者都很不高兴我写的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专栏(为什么我不讨论国家议题,为什么我不描述雨中的伊斯坦布尔街道的哀愁),但其中有一位读者在信中说,他“直觉感到”
我和他对一个“极重要的主题”
有着相同的看法。
他说他将很快来拜访我,询问我一些“独特”
而“深沉”
的议题,他相信,对于这些疑问我们意见相符。
一天下午正当我准备回信打发掉这位读者时,他却真的出现了——是一位理发师,这点已经够怪了。
由于我没有时间跟他聊,而且我心想这位理发师一定会滔滔不绝地讲他个人的苦恼,缠着我不放,抱怨我在专栏里没有多提到他无穷无尽的烦忧。
为了甩掉他,我叫他改天再来。
他提醒我,他在信中早已预告过会来,更何况他也没有时间“改天再来”
。
他只有两个问题,都是我可以当场回答的。
理发师如此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正合我意,于是我便请他有话直说。
“你会不会觉得做自己很难?”
几个人围到了我桌边看热闹,期待有什么笑话可看——仿佛在等着一场好戏上演,可以作为日后茶余饭后的笑料。
其中包括一些由我领入行的年轻后辈,还有肥胖聒噪的足球新闻特约记者。
因此,面对这个冲着我来的问题,我依照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众人期待我会有的反应,露了一手我的“机智妙语”
作为回答。
然而理发师却把我的讥讽当成是我真正的答案,听完之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一个人有办法只做自己吗?”
这一回,他问话的口气好像是在替别人发问,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
显然他早已把问题准备好,背了下来。
这时,我第一个笑话的效果仍弥漫在空中,其他人听到了欢乐的气氛,也围了上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比准确地丢出第二个笑话还要自然不过的呢?难道要针对人类存在的本质问题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吗?更何况,第二个笑话将能强化第一个的效果,把整件事变成一个精彩故事,让众人记忆深刻,津津乐道。
破解问题的第二个笑话出口之后——我现在记不得内容了——理发师说:“我就知道!”
接着转身离去。
由于我们土耳其人只欣赏带有暗讽或暗贬意味的双关语,因此我毫不在意理发师的敏感脆弱。
我甚至有点鄙视他,就好像我看不起某一位在公共厕所认出你们专栏作家的读者,他一面提起裤裆,一面兴冲冲地询问敝人有关生命的意义,或者我信不信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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