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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将他顶在逼仄的空间,程见渝双手推住他硬邦邦的肩膀,夺取主动权利,“江衍,我欠你舅舅很多,但我不欠你的,即使你觉得我欠你的,这五年,我还的还不够吗?”
每说一个字,像一把尖锐的刀,落在江衍的心口,飞溅的血花顺着血管流进滚烫的四肢,他感觉自己像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恨不得将程见渝拆骨扒皮,吞进肚子才能缓解仇恨,他眼底泛起阴冷的血丝,用力掐着程见渝下颚,重重喘着气,“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程见渝直视他的眼睛,坦荡荡,“我需要一张和温岳明相似的脸,你需要有人满足你的欲望,我们各取所需。”
何必如此生气呢?
“你把我当替身?”
江衍喉咙干疼,耳畔程见渝平稳的呼吸,伴随着轻微嗡嗡耳鸣,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之只剩下这两种响动,他抬高了声音,阴沉可怖:“你敢把我当替身?”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矜才自傲的他,居然被枕边人耍的团团转,程见渝怎么敢这样羞辱他?
程见渝床笫之间的动情时的神态,平日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全是对着另外一个人,还是他敬仰的舅舅,这个恐怖的想法像核弹在他脑海中爆炸,只想和程见渝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出这间房。
头顶灯光洁白,倒影成程见渝清澈无暇的眼底一圈光晕,多坦诚,一个谎言都不愿意说,江衍捏着他下颚的手指酸痛,他抬起头看着灯,再看程见渝一眼,他觉得会控制不住自己,“程见渝,你心够狠的。”
程见渝觉得好笑,在江衍身边,他唯一的筹码是颗不属于他的心,但凡心不够狠,早已伤痕累累,死无全尸。
他们两个,谁比谁更高贵呢?
江衍抽回手,用力揉着发痛骨节,看也不看程见渝一眼,大步走了出去,猛的摔上铁质防盗门,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楼道,隔壁住户推开门,只看见一个挺拔笔直的背影。
程见渝倒杯红酒,抿一口,松散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圆形的灯,慢慢闭上眼睛。
其实他不爱喝酒,只有在特别烦躁时,才会喝酒疏解心情。
十七岁的夏天,他们家楼上一直空置的房间,搬来一位新的房客,还没有见到温岳明之前,他已经从左邻右舍听到这个名字,剑桥医学院的高材生,家世优越,长相让大小姑娘怦然心动,刚搬进来第一天,上赶着帮忙打扫卫生的络绎不绝。
程见渝没有一见钟情,在白大褂下穿整洁精致的西装,拥有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还会用香水、袖扣、西装链的男人,对于一个少年有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直到一次意外,他姑姑要去相亲,隐瞒男方拖油瓶侄子的事实,她担心程见渝出现坏了好事,将他反锁在家中库房,许诺第二天放出来,相亲见面两人一拍即合,姑姑去了男方家中观察情况,拜托邻居把程见渝放出来,但时运不济,邻居打麻将忘记了,直到第二天温岳明发现程见渝不见了,邻居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程见渝仓皇失措的抓着温岳明的衣摆,男人耐心细致的安慰他,一遍一遍告诉他自己在,不要怕。
心动避不可免。
他横冲直撞,不顾一切频繁出现在温岳明面前,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他,当时唯一的愿望是长大成人之后能和温岳明结婚。
温岳明拒绝了他,也给了一个二十二岁成人约定,像温岳明这样清白干净的人,能给他希望,已经代表了肯定。
高考后第一天,温岳明带他去放松心情,跋山涉水,拍摄日月星辰,风华正茂遇上了人生得意,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一场残酷的车祸像巨锤,把他从美梦中惊醒了。
刹车失控的客车撞过来一瞬间,温岳明打开副驾驶门,毫不犹豫将他推了出去,程见渝毫发无损,幸免于难,汽车狼狈侧翻,温岳明的小腿压在车门夹缝中,程见渝用尽全身力气也抬不起重如千斤的汽车,从来没有一刻他憎恨自己的力量如此弱小。
他累到全身脱力,救护车姗姗来迟,那是第一次见到温岳明家人,也是最后一次,他们迁怒于他,不准许程见渝探视,温岳明在哪家医院他都不知道。
转机直到两年后,程见渝在警校进行毕业考核,因为黑暗恐惧症突然发作,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人生无望之际,温岳明的姐姐突然出现,拿着厚厚一沓他寄出的信件,冷笑着问他:“你想见他吗?”
“想。”
程见渝丝毫没有犹豫。
他坐着飞机远赴重洋的一家疗养院,隔着玻璃幕墙,看到的却是一个歇斯底里,阴郁疯狂的男人,那样骄傲自信,精致到吹毛求疵的一个人,两年以来缠绵病榻,连做人最基本的生理问题都需要假接他人之手,痛苦将他的光芒消耗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具行尸走肉。
温岳明的姐姐何其残忍,将他心中衷心仰慕的神像,碾碎成一文不值泥土,踩在地上,让他清清楚楚的看。
如果可以,程见渝愿意代其受之,至少他不会这样愧疚痛苦。
那时候的他,惶惶度日,事业上遭遇滑铁卢,江衍的出现,给他打了一阵强心剂,让他有继续活下去的盼头,给他呼吸的空隙,他才能从那段灰暗经历走出来。
现在天光乍亮,白昼重现,即使他错了,也该还够了,他的人生不能在浪费了,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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