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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不再理他,侧耳又听了听,依然没有听到狼叫,问船夫近日还见过狼自杀吗?船夫说,有足足一年的光景了吧,倒没见过狼自杀,甚至连狼影儿也没见过了,没想队长一来狼也来了!
烂头说:“啥,这是怎么话,队长把狼引来啦?!”
我没有听到狼的叫声,更不见狼的身影,举目四望,清凉的河面上没风没浪,北岸的山峰阴影铺了半河,南岸是稀稀落落的芦苇和水蒿,雾气像烟一样生起,正贴着水皮子弥漫过来。
但是,我相信舅舅的话是真的,狼是该出现了,今夜里它们没有蹲在岸头像块石头无聊地坐着,也没有抱了木头游过来往树杈上跳着要把脑袋挂上去自杀,却一定在两岸的什么地方,我们没能看见它们,它们却能看见我们的,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它们的眼里。
我取出了相机,说:“怕是狼也想队长了!”
本来的一句玩笑话,舅舅却生气了,他红着眼睛,“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不该配做猎人的?”
他一下子把身上的兽皮马甲扯下来丢进河里,也撕了裹腿和腰带,甚至把那杆枪在船帮上狠劲磕打。
烂头赶忙把他抱住,说:“队长你这是喝多了!”
夺下了枪,又弯腰在水面上捞马甲和裹腿腰带,马甲裹腿抓住了,腰带却顺水极快地漂走。
舅舅赌气进了舱里,还在粗声说:“成义他唾在我脸上我也认了,你凭什么说我?”
我有些傻眼,同时强烈感受到舅舅的暴躁中那一份几十年人生追求的缺憾所导致的不平衡和不甘心,他还要与什么来抗争呢?难道他能不知道狼是不能捕杀了,而他仅仅是陪伴了我来为狼拍照的吗,难道我竟能成了舅舅的狼?!
烂头说:“这回得你去赔个情了。”
我回到舱里,我说:“你别误解了我的话,舅舅,我是说,狼也一定是知道颁布了保护它们的条例。
狼是在你和你的捕狼队的猎杀中长大的,一旦不猎杀了,它们才那么去树杈上要自杀的,才在你到来时大声嚎叫……”
舅舅没有说话,但他似乎原谅了我,喃喃道:“狼也没对手了。
狼也没对手了?”
是的,狼没对手了,舅舅也没对手了。
可是,舅舅,你总不能把村人当作你新的抗争的对手,把你的旧时队友当作新的抗争对手,也不能把我认为抗争对手,更不能你把你自己认为了对手啊!
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第十五章
(……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
狼的面目终究没有出现,舅舅没让船夫停下船,船极快地向下漂流,糟糕的事情偏又发生了。
我是怕痔疮一时好不了,在给船夫买酒时也买了“舒而美”
的卫生巾,才要取出来换用时,交裆里却一阵奇痒,抓了几下,越抓越痒,而且周身也痒开来,舅舅掀了衣服看了看那一片片的红疙瘩,说你这城里人长的是什么身子,这般不中用,又中上了漆毒。
烂头就在船头的劈柴堆里翻寻,果然抽出了几块漆木,就拍了手说:“娇气娇气,我在柴堆上睡了一夜都没事,你坐了一会儿倒成这样?”
随之从舱里弄来一抱麦草点着让我脱了裤子从麦草火上跨过来跨过去。
我不肯信他的,以为他在恶作剧,舅舅也一本正经地说:你按他的来,口里说着你是七我是八,漆毒就退了。
我那么可笑地脱了裤子,一边跨火跳跃,一边说:“你是七,我是八,我不怕你!”
然后坐下来痒得想哭,又觉得好笑,哭笑不得。
害着痔疮,又中了漆毒,舅舅就不执意直接到商南县去,船在一片桦树林子边靠岸了。
现在轮到了舅舅扛负所有的行李,烂头则将我背起来往远远的一处镇子上走。
天已经大亮了,而且很快就出了太阳,天地一派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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