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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公子道:“事在危机,不可得避,而必欲避之以自明,君子病其得而下忍为。
至于事无紧要,又嫌疑未消,可以避之而乃自恃无私,必犯不避之嫌自耀,不几流于小人之无忌惮耶?不知老先生何德于学生,又何仇于学生,而区区以此相浼耶?”
县尊道:“本县落落一官,几乎随波逐流,今幸闻台兄讨罪督过之言,使学生畏而悔之,又幸闻水小姐宽恕从前之言,使学生感而谢之。
因思势利中原有失足之时,名教中又未尝无快心之境,何为反舍君子而与小人作缘以自误耶?故誓心改悔,然改悔之端,在勉图后功,或可以补前过耳。
因见台兄行藏磊落,正大光明,不独称有行文人,实可当圣门贤士。
又见水小姐灵心慧性,俏胆奇才,虽然一闺阁淑女,实不愧须眉男子。
今忽此地相逢,未必老天无意。
本县若不见不闻,便也罢了。
今台兄与水小姐公堂正大,暗室光明,皆本县亲见亲闻,若不亟为撮合,使千古好逑,当面错过,则何以为民父母哉?此乃本县政声风化之大端,不敢不勉力为之。
至于报德私情,又其余耳。”
铁公子听了大笑道:“老先生如此说来,一发大差了。
你要崇你的政声,却怎陷学生于不义?”
县尊也笑道:“若说陷兄不义,这事便要直穷到底矣。
台兄既怕陷于不义,则为义去可知矣。
若水小姐始终计却过公子,不失名节,又于台兄知恩报恩,显出贞心,有何不义而至陷兄?”
铁公子道:“非此之谓也。
凡婚姻之道,皆父母为之,岂儿女所自主哉?今学生之父母安在?而水小姐之父母又安在?而徒以才貌为凭,遇合为幸,遂谓婚姻之义举,不知此等之义举,只合奉之过公子,非学生名教中人所敢承也。”
遂立起身来要行。
县尊道:“此举义与不义,此时也难辨,只是终不能成,则不义,终成之则义。
台兄切须记之,至日后有验,方知我学生乃改悔后真心好义,不是一时阿所好也。
既决意行,料难强留;欲劝一饮,恐怕兄以前辙为疑;欲申寸敬,又恐台兄以货财见斥,故逡巡不敢。
倘有天缘,冀希一会,以尽其余。”
铁公子道:“赐教多矣,惟此二语,深得我心,多感,多感!”
因别了出来,带了小丹,携着行李,径出东门而去。
正是:
性无假借谁迁就,心有权衡独往来。
可叹世难容直道,又生无妄作奇灾。
铁公子一时任性,走出东门,不曾检点盘缠。
见小丹要雇牲口,心下正费踌躇,忽水家家人水用走到面前,说道:“铁相公怎此时才来?家小姐吩咐小的在此候了半日。”
铁公子道:“小姐叫你候我做甚么?”
水用道:“家小姐因见二老爷出来会铁相公,知道他言语粗俗,必然要触怒铁相公,必然铁相公要行。
家小姐又不便留,但恐怕匆匆草草,盘缠未曾打点,故叫小的送了些路费并小菜在此。”
铁公子听了大喜道:“你家小姐不独用情可感,只这一片慧心,凡事件件皆先知,种种周备,真令人敬服。”
水用道:“小的回去,相公可有甚言语吩咐?”
铁公子道:“我与你家小姐陌路相逢,欲言恩,恩深难言;欲言情,又无情可言。
只烦你多多拜上小姐,说我铁中玉去后,只望小姐再勿以我为念,便深感不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