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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不该自己去拿。”
她说。
“不想打扰你们。”
“我们在聊昨晚的电影。”
“希望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对我咕哝了一声。
他看了看萨拉为我倒的波尔图干红葡萄酒,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该给他二九年的陈酿才对”
,然后就提着热水瓶上的法兰绒套子,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了我和萨拉两人。
“你不在意吧?”
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
我问此话到底何意,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当时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是:看到亨利也许会让她感到自责,但她却有着消除自责的绝招。
同我们大家不一样的一点是:她丝毫不会受到罪孽感的困扰。
在她看来,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事情做完了,自责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亨利捉住我们的话,她会认为他恼怒一下就该完事;若是恼怒的时间过于长久,那就没有道理。
人们总是说:天主教徒忏悔时,便从过去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了——就这点而言,你确实可以说她是一个天生的天主教徒,尽管她同我一样不怎么相信天主,或者说当初我认为,今天也依然怀疑她同我一样不怎么相信天主。
如果我的这本书没有平铺直叙地往下写,那是因为我在一个奇怪的区域里迷失了方向:我没有地图。
有时候我自忖:自己在这儿写下的文字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
那天下午,她突然不问自答地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地爱过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
当时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彻彻底底地信任她。
她手里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就像五分钟前躺在硬木地板上时那样忘情。
我们大部分人对于说这么绝对的话都会感到踌躇——我们记得过去,我们可以预料将来,我们会怀疑,而她不怀疑。
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是此时此刻。
照她的说法,永恒不是时间的延续,而是根本没有时间。
有时候,我觉得她的忘情触及了数学上所定义的那种没有边界、没有宽度、不占空间的奇异的点。
时间算得了什么呢——所有过去的日子、所有她在一段又一段时间里结识过的别的男人(这个词又用上了),或者所有未来的时日(她会在那些时日里用同样真诚的口吻说这同一句话),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呢?当我回答她,说我也以同样的方式爱她时,撒谎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失去对时间的意识:对我来说,现在从来也不在这里,它总是在去年或者在下一个星期。
甚至当她说“没有别人,再也不会有了”
的时候,她也并未撒谎。
时间中有矛盾,有并非存在于数学之点上的矛盾,仅此而已。
她爱的能力比我要强出如此之多——对于此事,我这会儿无法就此打住,我无法忘却,我无法不害怕。
即便是在爱的时刻,我也像警察似的搜集着还未犯下的罪行的证据。
七年多后,当我拆开帕基斯先生的信时,这些证据依旧全都保存在我的记忆里,使我心头的怨恨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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