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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思忖没有找对发泄对象,语气和缓了一些:
“请你把意思写明白一些。”
“还要怎么明白呢?这难道还不明白吗?”
白面书生仿佛对她比对打电报还感兴趣,风度潇洒地跟她貌似说理辩论,而实际上是自我介绍起来。
他是R市文联的编辑,来本市参加什么“诗会”
的。
这个“诗会”
很盛大,全国有名的诗人都荟萃一堂,言下之意他也是位名诗人,R市有些业余作者也想来见识见识,但今天“诗会”
散了,他打电报回去报告那些著名诗人已各奔东西,意思是叫他们不要赶来。
“打电话不是和写诗一样,要用最简洁、最精练的语言么?”
诗人脸上挂着揶揄的微笑。
“你难道要我写上‘著、名、诗、人、已、回、全、国、各、地、你、们、不、要、白、跑、一、趟、了’这么多字吗?要不,你替我拟个稿子吧!”
诗人一面说,还一面诙谐地掰着手指头算字数。
排在后面的人早就嫌她办事太慢,趁此发出了一片有倾向性的笑声。
听到诗人要她代拟电报稿,又见她张目结舌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如果是在公园里,在电影院门口,诗人的风度和外貌她还是很欣赏的。
但偏偏他们是在这间营业大厅里,偏偏她被施加了某种魔法,偏偏她今天非常不愉快,再加上诗人的话引起了人家对她的嘲笑,这样,诗人的卖弄不但没有使她动心,反叫她更加恼火。
她像被狗惹怒了的小猫,虎虎地说: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重写一张!”
她顺手扔出去一张电报纸,“再交一分钱!”
诗人对女性都有细腻的审美能力。
他起初对她完全没有恶意,不过是想趁“诗会”
的余兴逢场作戏地开个小玩笑。
但她冷若冰霜的面孔和寒风般的口气,却一下子激怒了这位生性敏感而又自尊心很强的年轻诗人。
诗人也出奇地固执起来,脸色陡然一变,涨得绯红。
他把那张电报纸又摔进柜台,坚持要按自己拟的电报稿发报;他还拍着水磨石台面说,他写的诗寄到大刊物的编辑部,都不允许编辑改动一个字的!
毫无条理、东拉西扯地争吵了一会儿,总算在后面的人的催促劝解下平息了。
当然是帮着诗人说话的多。
孙菊香姑娘被奚落了一番,噙着眼泪收下了这份或者是“隐语”
、或者是“雅语”
的电报稿;诗人得胜,扬长而去。
我们这位赵信书同志正碰在孙菊香姑娘十分伤心、十分委屈、十分恼怒的时候去打那份叫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电报。
他第一次买电报纸时,孙菊香还没有顾上注意他,只一心想着要是我在舞台上,哪怕随便唱支歌,随便朗诵一段台词,下面也得鼓掌,而坐在这个倒霉地方,即使我态度再好,也有人找碴生事……。
第二次,他又排着队来买电报纸。
因为他个子瘦小,隔着柜台递那一分钱,胳膊要伸得老长,孙菊香一眼就瞄见他干枯得像公鸡趾的腕上戴着一块瑞士名牌的全自动双历金表。
孙菊香是常逛百货公司的,知道这块表至少值十套电气卷发器的钱。
这明晃晃的玩意儿和他的袖子、和他的胳膊完全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