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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4页）

&esp;&esp;话虽重，语气倒还算平和的。

霜太太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得笑。

起码笑可以反衬得他的话不那么严肃，并且他宽和的语调里是留给了她笑的余地的。

也不至于在两个儿子面前丧失尊长的体面。

&esp;&esp;于是她陪着笑脸将衣袖扇一扇，一面赶走两个儿子，“净惹老爷生气，快去忙各人的去，还在这里干坐着做什么？”

&esp;&esp;一面在心里揣测着，这是先温和地挑出他们的差错，以备日后好逐步将虔哥安插进生意上去？还是当着儿子的面，不好过分指责她的不是？

&esp;&esp;总之，他这一回来，莫如朝廷派的巡抚巡察到地方上，高兴的人是高兴，因为迎来了一个高升的好时机。

但像霜太太这等无可再升的人来说，只剩下拘束谨慎，唯恐他剥夺掉她现有的东西。

&esp;&esp;几个人里，唯独了疾心上没有一点被叱责的不安，他无所失去。

可当他立起身来瞥他母亲，却感到强烈的怅惘。

&esp;&esp;在这闷抑的人世间，夫妻万相，像君臣，像主仆，像仇人，像陌路……唯独不像夫妻。

&esp;&esp;但他们的确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曾包容对方的心事与慾望占满自己的肉体。

&esp;&esp;两个儿子一走，仿佛把屋里的阳光也带走一半。

对面万字纹窗格上糊着月白轻纱，光线又滤去一半，斜落在幽暗的老榆木椅几上头，有些阴森可怖的腐旧。

&esp;&esp;霜太太替二老爷添了新茶，两厢沉默。

沉默里不单是她满身的赘肉无处藏匿，还有一样可怕，就是总浮现起来的往事。

&esp;&esp;那些曾花好月圆琴瑟和鸣的画卷，成了从坟地里刨出来的一个旧梦，如同坟地里刨出的珠宝，再美，也总能觉到一股阴森。

&esp;&esp;她将那些珠宝藏匿起来，不敢戴也不敢卖，连一个字也不敢提。

只是陪着尴尬的笑脸，因问：“老爷午晌还是到唐姨娘屋里用饭？”

其实有些提醒他该走了的意思。

&esp;&esp;“就在你这里吃吧。”

二老爷却一反常态，向后歪欹在枕上在看她一眼，“你看唐姨娘如何？”

&esp;&esp;问得霜太太心下嘀咕，脸上却一味拘谨地笑着，“你看重的人自然是好的。

我看她文静温柔，说起来是丫头出身，倒不像，像有些家底的小姐。”

&esp;&esp;二老爷睡下去，看不见他的脸，声音却和悦起来，“怪道有人肯打她的主意。”

&esp;&esp;霜太太一阵心惊肉跳，忙把浑圆的胳膊搭在炕桌上，想要去观察他的表情，从而品咂出他这话里到底有没有生气的意思。

&esp;&esp;虽然最终没能看到他的脸色，但她想起从前的事。

据历史的经验来看，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瞧上，一定是生气的。

&esp;&esp;可他又不是寻常的男人，他真正的喜怒哀乐，总叫人不能轻易看清。

&esp;&esp;她自顾着揣测不定，二老爷那头却坐了起来。

缄默中，他将腮角咬了咬，还是笑着，“虔哥满月的时候，萧内官到我那里去吃酒，瞧见了唐姨娘。”

&esp;&esp;这“瞧见”

必然有些“瞧中”

的意思，但是人家没有明说。

不过官场上的人无须明说，往往一个眼色就能彼此心领神会了。

&esp;&esp;他咳嗽了一声，霜太太忙掏了绢子递过去，“是哪位萧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