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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第4页）

可这番话却说得十二分的贤良体贴，任那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他心里不禁有些触动，看着眼前的精致肴馔，仿佛是看见一个苦尽甘来的梦，心酸得想哭。

&esp;&esp;苦也是梦，甘也是梦，他自己做了许多年。

此刻梦到结尾处，他倏地冒出个念头，就死在这浓情的结局里也未尝不好，也好过梦醒来一场空。

&esp;&esp;他只顾出神，芸娘心急如焚，将那壶混了暖情药的酒替他斟上，推着他饮，“先吃杯酒，我特意温好的，想你路上回来必定吹了些风。

二月的天，还冷呢。”

&esp;&esp;一下将霖桥的神魂推回来，他扭头睇她，又觉死在梦里不值，这浓情不过是个陷阱。

&esp;&esp;他立起身，生怕自己一个恍惚间就将性命交代出去，急急打帘子进卧房拿了衣裳出来，不敢再看她，“已与几位茶商约好了一道去看今年的茶，耽误不得的。”

&esp;&esp;芸娘捉裙追出去，跑到院门底下，他已没了影。

这一去又没有回的定期，她只觉刹那间昏天暗地，一下软在门框上哭起来。

&esp;&esp;陪嫁那妈妈瞧见，忙赶来扶她，一面小心地埋怨，“你瞧，叫你平日只是冷着二爷，一句整话也不肯与他多说。

如今想修这夫妻间的缘分，哪有那么容易？慢慢来吧，急不得。”

&esp;&esp;芸娘一时啼笑皆非——

&esp;&esp;“哪里还有时间给我慢慢来？”

她自嘲式的一问，算是将这截没头没尾的故事讲完。

&esp;&esp;月贞听了半日也没个办法，只好跟着她在榻上发愁。

沉默中，太阳逐寸由炕桌上往外收，像是收起了一片金纱，被遮盖的暗低露出来，什么都有个藏不住的时候。

&esp;&esp;一愁未完，一愁又起，月贞倏地拍了下桌，“糟了！

太太叫我来告诉你，明日姨妈请了个苏州的好裁缝到家来，叫我们到那头去，一人裁两身衣裳。

到时候量身段，你这肚子怎么办？”

&esp;&esp;芸娘才刚偃旗息鼓的眼泪这会又潸潸而下，两眼晃得不知该定在何处，“这，这，那我推说病了，不去成不成？”

&esp;&esp;“不成。”

月贞蹙眉道：“你说病了，要是给你请大夫瞧病怎么办？”

&esp;&esp;“那，那我，那我就说我有事情脱不开身。”

&esp;&esp;“什么事？年关一过，家里清闲得很，我想寻些事情做还寻不到呢。”

&esp;&esp;芸娘凝着泪拼命冷静下来一想，“那我还是去，我自己拿了尺寸去交给裁缝。”

&esp;&esp;这也说得过去，既有现成的在那里，裁缝也不必多忙。

&esp;&esp;月贞瞅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皮，继而又愁，“眼下能混就混，可渐渐月份大起来，如何还混得下去？就算这会霖二爷回家来，你也赖不了他了，日子全不对头。

我看你还是得寻个由头避出家去，等把孩子生下来，或是送人，或是交给你娘家人养着，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esp;&esp;芸娘思忖片刻，把脑袋慢慢地摇一摇，眼底一片凄然，“我娘家也是不成的，给我爹娘晓得，头一个就要打死我。

两家生意上有往来，就是为银子，也要把我交出来给太太处置。”

&esp;&esp;月贞默了半晌道：“那先不想孩子生下来的事，只想要如何避出去要紧。”

&esp;&esp;说了半日话，月贞兜了一脑子的烦闷回去，虽不是她的事，可想想事情败露后的结果，就如同是她代芸娘受过一般，想想便是一片惶然不安。

&esp;&esp;第二天琴太太领着媳妇女儿一道过那边宅里量尺寸，芸娘预备一早将尺寸写在纸上，暂且蒙混过去。

可肚子照旧是一日日在长，迟早有混不过去的一天。

月贞芸娘两个愈发着急，偏就寻不到个名正言顺的由头避到家外头去。

&esp;&esp;如此隔定半月，那老裁缝裁好料子进来给各人瞧，众人又汇到霜太太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