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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扎了趟子,弯腰割会儿,便一会儿蹲、一会儿跪、一会儿亹着割起来。
小晌午,日头毒起来,火一般地炽烤着大地。
春光溻透的上衣后背被熥干,结成汗渍斑斑,硬梆梆地割肉疼。
汗珠子顺着脸“扑嗒扑嗒”
掉地上,摔八瓣,“嗤”
地冒股烟;淌眼里,蜇的他睁不开眼。
他不断地用手背抹拉眼。
热汗流嘴里,苦涩苦涩的,他只得不住地和着唾沫把汗吐岀去。
他的眼角堆着眵目糊、嘴唇翘皮。
他的手上起了血泡,通红、透亮、鼓油油的。
他的手一挨镰把,感到钻心疼。
他感到又渴、又饿、又累、又热。
他抬头看天,见毒日当空。
他低头看地,见热浪滚滚。
他往前看,见离割到地那头还早得很。
他环视大西坡,想几百亩黄灿灿的麦都得靠人一镰一镰割、自己才割一天就累成这样子、割完几百亩麦不被累死才怪呢!
他厌倦了。
他一屁股坐在麦茬地上,勾着头,耷拉着眼皮,沮丧地用镰尖叨着地。
妻子看见了他,停了镰,拐回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柔声问:“咋?干够啦?”
春光没吭声,仍用镰尖叨着地。
妻子解下来缠在手脖上的花手绢,递给他拿着,说:“麦熟一响,被干热风一吹、毒日头一晒,就要熟透、掉籽、减产;要是赶上连阴天,还会生芽,这样就完蛋嘞,所以得赶紧把它割了拉场里!
像你这种割法,只能让几百亩麦毁地里!”
说着,指着一地人,说:“你看哪个人不够呀?可大家不都在拼命割吗?”
春光叹一声。
妻子又说:“你那时要是在部队好好干,当上军官,光也不受这份罪嘞!”
春光白她一眼,用手绢擦一下额上的汗。
妻子笑着往上拉着他,说:“干吧——越歇越懒越不想干!
这三耧麦就是你的,你一镰不割它就在那长着哩。
现在,除了我替你割一镰,没人给你割一棵!”
春光被妻子拉着站起来,叹一声,把手绢还给妻子,又割起来。
妻子把手绢又缠在手脖子上,和他并排割会儿,问:“你在部队时就不苦吗?”
春光说:“新兵训练时苦。
踢正步踢的腿肿!
上楼扶楼梯扶手!”
雪梅问:”
你对部队啥印象最深?”
春光说:“紧急集合!”
雪梅问:“啥是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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