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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向宇知道陆迢心软好骗,从一开始就打着欲擒故纵,施展苦肉计将人留下来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有行动,陆迢就自己掉进坑里了。
天亮了还没多久,菜场门口却已经忙碌起来,有和他们一样摆摊卖菜的菜农,也有赶早来挑新鲜的顾客。
霍向宇选的菜市场是镇上最老的一家,因为年月太久,地面上沉积着多年的污垢,厚厚地板结在一起。
这里的规划也不合理,进出的入口挤满了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刮下的鱼鳞和内脏,十分不讲究。
陆迢看着心惊肉跳,一张脸揪在一起,脚尖只敢踮起来踩着地面,他紧跟在霍向宇身后,趟地雷似的,生怕踩中什么脏东西。
其实镇上也有新建的农贸市场,比这里干净多了,但霍向宇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卖惨,自然选了条件最差的那个。
陆迢看着霍向宇利索地展开蛇皮袋,铺在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地面上,淡定地往上面摆放蔬菜,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动作熟练。
陆迢这个颜控完全看不得好看的人受委屈,霍向宇越是做得得心应手,陆迢越是脑补得凄惨辛酸,看得他眉毛都蹙到一起,忍不住一把抢过霍向宇手里的茄子,把人往电三轮上一按:“你坐好,我来!”
霍向宇朝他抬抬眼睛,陆迢还得顾忌他的自尊心,说起心口不一的谎话:“手痒了,就想干活!”
陆迢虽然揽了活,可他一个大少爷哪里卖过菜呀,他嫌菜根有泥巴,帮客人装袋时只肯提着菜叶子,叫人好一阵催促。
他也分不清韭菜和葱,混在一堆一股脑儿塞给客人,得了不少抱怨。
陆迢倒是难得没觉得委屈,做生意吗,都是这样的,只是他起了个头知道了其中的艰辛,更加觉得霍向宇不容易。
日头渐渐升上来,早市的热闹散场,陆迢忙活了一个上午,菜没卖出多少,汗出了不少。
他被晒得脸蛋红扑扑,牛啃过的刘海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又傻又丑。
陆迢还不知道自己形象被害,点了一下早上卖菜的收入,喜滋滋地把钱塞进霍向宇手里:“我干得不错吧,刚刚有人少付钱,都让我揪出来了呢!”
他自觉今天表现很好,帮了霍向宇不少,高兴得呲着牙,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霍向宇跟着伸手揉了一把陆迢的脑瓜,汗湿的绿毛被他揉得炸成一簇一簇,像只淋了雨的绿刺猬。
陆迢赶紧抱住脑袋,红着脸喊道:“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的!”
霍向宇才不管呢,他很早以前就想这样了,把这个傻乎乎的小男孩抱在怀里,揉乱他的头发。
陆迢什么都不记得了,霍向宇却没忘记。
震后第二年夏天,陆迢跟着严春华来到梧村救助站,白嫩嫩的小男孩还在上小学,简直是个小哭包,妈妈不在身边要哭,被虫虫咬了要哭,只有见到霍向宇才笑得像一朵太阳花。
霍向宇的震后应急障碍表现很严重,整整两年,每一天都在重复同一个噩梦,反复地梦见剧烈的震动与骤然塌陷的地面,随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吞噬。
他在石板夹缝里撑了三天,出来之后才知道他的父母全都遇难了,只有年幼的弟弟被母亲用身体遮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身体也一直不好,由医院照看着。
霍向宇那时候不过还是个孩子,远没有现在坚强,孤零零地跟着人潮辗转在各个救助站,每到夜晚抱着腿牙齿打颤。
他还固执地拒绝任何心理辅导,严春华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只有沉默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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