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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既不能求情,索性就不插话,要做个局外之人。
&esp;&esp;可每逢大家议论起来,琴太太总要扭头问她一句:“月贞,你说说看。”
&esp;&esp;她哪里说得上来,只好低着头道:“我不大懂这些,还是听各位长辈拿主意吧。”
&esp;&esp;便又挨了二老太爷几句刺,“都靠我们这些人拿主意哪里成,你是李家的长媳,你婆婆叫你来这里坐着,就是要你学着理事。
往后遇到个大事小情,你也能帮着分担分担,你不懂,正该学。”
&esp;&esp;月贞还是执意不开口,谦逊地笑着,“诸位长辈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说话?要我学,我听着就是了。”
&esp;&esp;大家都难做,商议到后头,只好决意将人送至官府发落,也顾不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省得碍着亲戚情面不好办。
&esp;&esp;至于桂姨娘,二老太爷敲着拐杖道:“那个女人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按规矩办,打她一百板子,是死是活看她各人的缘法。”
&esp;&esp;月贞如今与众人齐坐一处,主意出不成,更不好开口讨什么情面,只得看着几个管事的将桂姨娘拉上厅来,绑在了一根宽大的春凳上。
&esp;&esp;那桂姨娘在凳上仰起面孔,见墙上挂着一圈的画像,底下坐了一圈的人。
几位尊长照例是穿戴着或黑或灰的袍子儒巾,琴太太穿一件鸦青的长襟,底下围着枣红的裙,形成一股黑压压的势力。
&esp;&esp;唯独月贞身上的颜色浅一些,仿佛还未真正地与这些人统一阵营。
桂姨娘只好声嘶力竭地向她讨情,“贞大奶奶,你不是答应替我讨个绕的么?贞大奶奶,你不能眼瞧着我受罪不开口啊!
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esp;&esp;满堂都是桂姨娘嚎啕大哭的声音,字字句句都是冲着月贞来的。
月贞望着那两个拿扁担的管事,不禁有些松动。
待要开口,却见琴太太横过来一双庄严的冷眼。
&esp;&esp;她心下明白,就是开了口也是无用的,没人肯听她的话,何苦又为自己惹一身腥呢?她又阖上了嘴,把脸稍稍偏向一边。
&esp;&esp;可真打起来,是避也避不开的。
逐渐打的血光飞溅,掠过月贞的眼角。
她正过脸来一瞧,桂姨娘的腰臀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讨饶哭喊的声音渐渐垂沉下去,直到只剩下几缕有气无力的哼声。
&esp;&esp;隔扇门外站满了围观的人,都是老宅里的下人。
老宅毕竟是老了,连这里的下人也多半是些四十往上的人,张张面孔被岁月抹得格外的平静,平静得冷漠。
&esp;&esp;人昏死过去了,板子仍在捭棁,打在皮肉上,发出“啪啪”
的响声,是浸着血的,所以声音听起来分外冰冷。
两个打人的管事脸上,也都是冷漠的表情。
&esp;&esp;月贞坐在那里,疑心自己脸上也是同他们一样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的血流去了他们身上,他们的血也流来了她的身上,她在同这百年老宅里的雕梁画栋逐渐融会贯通。
&esp;&esp;倘或还有一点不能相融的,就是此时此刻,她又想到了疾。
一想到他,她心里忽然翻腾起热烈的酸楚,那是有温度的,这温度,使她在一片冰冷木然的面孔中流出泪来。
&esp;&esp;琴太太听见她抽泣,斜来目光。
那冷漠的余光里,似乎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
也有过害怕与不安,也曾具慈悲与怜悯,不过最后都是落到麻木的人堆里。
&esp;&esp;她相信月贞也会走向这结局,想到这里,心里便得到安慰。
&esp;&esp;晚饭时候,月贞还有些呆呆的,琴太太向冯妈笑她,“瞧我们月贞,头一回见这阵仗,吓了一跳,这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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