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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众人都笑了,唯有月贞与元宝大眼对大眼,两个人都是无尽的不知所措。
元宝还小,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扬起嗓子,“呜嗷”
一声嚎啕大哭。
&esp;&esp;月贞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业已过了哭的时候,这时候该笑。
却懵得笑不出来。
&esp;&esp;边上个婆子塞了两吊红纸包的钱在她怀里,搡了搡她的肩,“大爷大奶奶给红包,往后瓜瓞绵绵,子孙昌茂。”
&esp;&esp;月贞杏眼上斜,睇她一眼,两点钱像烫手的山芋,慌得她忙递出去。
&esp;&esp;宗祠内又是一阵喧笑,争相唱喏:“好了好了,大爷大奶奶有后了。”
&esp;&esp;“恭喜琴太太,日后多孙多福。”
&esp;&esp;琴太太回身与众人颔首道谢,写不尽的慈眉善目。
大家的面上的喜与悲在这段日子里简直变幻多端,又恰到好处。
&esp;&esp;唯独月贞,她有些累了。
昏头昏脑嫁了人,昏头昏脑成了个寡妇,如今又是昏头昏脑给人做了娘。
&esp;&esp;她在这片欢声笑语里挤出个勉强的笑,将大爷的牌子一再勒紧。
&esp;&esp;这条细胳膊却像是勒了疾脖子上,他感到微弱的窒息——
&esp;&esp;或许月贞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了疾很清楚。
这意味着她还没来得及绽放的日子就要开始枯萎,也意味着一个少女的一生在此刻便有了定局。
&esp;&esp;从此再没有任何意外的可能,她会与寂寞终生抱拥,日复一日地到老到死。
&esp;&esp;譬如琴太太与他母亲,譬如李家许多的女人。
&esp;&esp;他不忍再看下去,为他暗中一点额外的惋惜与刺痛。
也就从喧嚣中抽身出去了。
&esp;&esp;堂外残阳如火。
&esp;&esp;金红的火光横落在正厅一条长供桌上。
供桌香炉果品齐备,侍奉着墙面一排祖宗画像,画上的男人们分膝而坐,身穿各色补服,眼睛没有生气地向下睨着。
&esp;&esp;它们是那些牌位的魂,吐着腐朽的呼吸。
&esp;&esp;厅内挂上好些白绢灯,悬在梁上,照着底下五六张圆案。
晁老管家提着衣摆穿梭厅上,指着仆妇们铺席。
&esp;&esp;不一时玉鲙珍馔递嬗铺陈,家人亲戚相继而来,地转上斜长的残阳被一只只缎履云舄踩碎。
晁老管家并两房太太先将几位尊长引到上席,后才是众人按辈分落座。
&esp;&esp;丧事落幕,厅堂满座,跟着忙活多日的亲友这会都在这里,争相寒暄两位太太并李家众人。
说起晨起在宗祠里过继认亲的事,个个还笑逐颜开:
&esp;&esp;“琴太太想得真是周到,贞大奶奶这样年轻,往后也要有个指望。
如今两全其美,既全了大爷的身后事,也照拂了贞大奶奶。”
&esp;&esp;“贞大奶奶几辈子修来的福,进了李家的门,万事都给她安置得妥妥帖帖的,不要她操一点心。”
&esp;&esp;议论的虽是月贞,可都不往月贞那头瞧,只把眼睛盯在琴太太身上。
&esp;&esp;又有人道:“元宝那孩子也有福,进了李家的门,日后读书入仕都有本钱,保不齐能像二老爷,在京里谋个大官当当。
就算学问作不好,再不济也能学着做大买卖,一辈子穷不了。”
&esp;&esp;说到二老爷,霜太太来了精神,摇着扇搭腔,“做官也不好,常年在任上不得归家,撇下一家子人。”
&esp;&esp;话说得真,抱怨也是真,只是炫耀的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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