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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背叛犹如心头刺、眼中砂,时时硌着他,偏偏他还要摆出泰然自若的姿态,不让她觉察。
她并不是写错的贴、练错的招,而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舍弃的人,于是他的感情便折堕成了笑话,他的骄傲便折堕成了卑微,他看透了这一点却没办法挽回。
站在卫府的水榭旁,想到今后的岁月都要这样捱过,那一刻,他真是心灰意冷。
与沈皓岩相邻的阁子里,秦裳亦在借酒浇愁。
林挽香坐在下首,柔声劝道:“小爷晚间还要回府陪老爷子过节,少喝点吧。”
秦裳喝得发热,连外衫都脱了,眼睛红得兔子一般,闻言冷笑道:“过节?过什么节?月圆人不圆,清樱都要跟那番邦蛮子成亲了,我还过个屁节?”
恨恨地灌了两杯酒,又道:“林二姐,你给我弄的那玩意儿几时才能到手?我可等不及了。”
林挽香忙道:“此去泉州,路程甚远,我已嘱咐他们昼夜兼程,决不敢误了爷的大事。”
正说着,一名小厮进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起身出去,一会儿便笑吟吟地回来,对秦裳道:“今儿咱们院里可来了一位稀客,凤凰沈的三公子正在隔壁喝酒呢。”
秦裳站起来道:“那家伙素有洁癖,从不涉足风月之地,你别看错了。”
他走到隔壁,推门一瞧:“喝,真是皓岩哪。
难得咱俩在这儿遇着,我陪你两杯。”
沈皓岩抬起醉眼,认了半天,方道:“哦,是小舅公,坐。”
秦裳坐下,朝身后的林挽香比了一个怪异的手势。
林挽香心领神会,亲自取了一支催情致幻的鸳梦香来这间阁子燃上。
那香的味道颇淡,沈皓岩毫无所觉,与秦裳频频举杯,喝到大醉。
秦裳心中有事,比沈皓岩多了一分清醒,见时机已到,便对一旁侍候的两名小童使了个眼色,见俩孩子扶着踉踉跄跄的沈皓岩往阁后的卧室去了,忙从怀中摸出清心醒脑的解梦丸服下,俊俏脸庞上缓缓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满怀遗憾地道:“可惜啊,要能把崔家小夜来请到此间看戏,我心里才真正地舒坦。”
沈皓岩醉得扶着书案方能站稳,抬眼看到床沿坐着的袅娜女子,胸口如被重击,刹那间光阴倒转,他仍是那十四岁的少年,口干舌燥地站在窗下,听十九姨款款地唤他:“来呀,皓岩,我的头发被帐钩缠住了,来帮我解开好么?”
盼儿看着沈皓岩,极尽妩媚地一笑。
她的妆扮比适才用心,梳着慵懒的堕马髻,描着明艳的文殊眉,额贴花钿,唇点丹朱,销金衫子微微敞开,露出粉光致致的颈项,染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在床帷上轻轻地画着小圈儿,榴红轻裙下露出一只三寸弓鞋,鞋尖高翘,鞋尖到鞋底织满桃红和葱绿两色交错成的奇特花纹,乃时下京中流行的鞋样,名为“错到底”
。
沈皓岩恍恍惚惚地走到床畔,哑声唤道:“十九姨。”
盼儿不满地撇了撇嘴,两只粉臂便似蛇一样缠上了他,娇声道:“三郎啊,奴是盼儿,你可别认错了人。”
沈皓岩被鸳梦香蛊惑,早已迷了神智,用力抱住盼儿,喃喃道:“十九姨,我真恨你……十九姨,我不怕你的诅咒了……十九姨,我会一心一意地爱她,决不跟你下地狱。”
罗帷飘拂,随后垂定,他的青榄味道与她的脂粉味道腻到了一处。
最情热时,沈皓岩低声在盼儿耳边倾诉:“好妹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如今你也做了伤我的事,咱俩谁也别嫌弃谁,长长远远地做一对儿,好么?”
盼儿听得晕陶陶的,孰料他又道:“好夜来,好妹妹,你心里很喜欢那法师,是么?可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怎么舍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要定你了,咱俩死也要死在一处,生同衾,死同棺。”
盼儿先是听他唤十九姨,现在又听他唤夜来妹妹,不由气苦,咬着他束发的带子,愤愤地想:“这恼人的冤家,到底有几个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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