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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山外生山,石上擎石,逼得天空也让无可让了。
因为这是科罗拉多,新西域的大石帝国,在这里,石是一切。
落基山是史前巨恐龙的化石,蟠蟠蜿蜿,矫乎千里,龙头在科罗拉多,犹有回首攫天吐气成云之势,龙尾一摆,伸出加拿大之外,昂成阿拉斯加。
对于大石帝国而言,美利坚合众国只是两面山坡拼成,因为所谓“大陆分水岭”
(ContinentalDivide),鼻梁一样,不偏不颇切过科罗拉多的州境。
我说这是大石帝国,因为石中最崇高的一些贵族都簇拥在这里,成为永不退朝的宫廷。
海拔一万四千英尺以上的雪峰,科罗拉多境内,就拥有五十四座,郁郁垒垒,亿万兆吨的花岗岩片麻岩在重重叠叠的青苍黯黮之上,擎起炫人眼眸的皑皑,似乎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上面说:最白的即是最高。
也就难怪丹佛的落日落得特别地早,四点半钟出门,天就黑下来了。
西望落基诸峰,横障着多少重多少重的翠屏风啊!
西行的车辆,上下盘旋为劳,一过下午三点,就落进一层深似一层的山影中了。
树,是一种爱攀山的生命,可是山太高时,树也会爬不上去的。
秋天的白杨,千树成林,在熟得不能再熟的艳阳下,迎着已寒的山风翻动千层的黄金,映入眉眼,使灿烂的秋色维持一种动态美。
世彭戏呼之为“摇钱树”
,化俗为雅,且饶谐趣。
譬如白杨,爬到八千多英尺,就集体停在那里,再也爬不上去了。
再高,就只有针叶直干的松杉之类能够攀登。
可是一旦高逾万二三千英尺,越过了所谓“森林线”
(timberline),即高贵挺拔的柏树也不胜苦寒,有时整座森林竟会秃毙在岭上,苍白的树干平行戟立得触目惊心,车过时,像检阅一长列死犹不仆的僵尸。
入山一深,感觉就显得有点异样。
空气稀薄,呼吸为难,好像整座落基山脉就压在你胸口。
同时耳鸣口干,头晕目涩,暂时产生一种所谓“高眩”
(vertigo)的症状。
圣诞之次日,叶珊从西岸飞来山城,饮酒论诗,谈天说地,相与周旋了七夕才飞去。
一下喷射机,他就百症俱发,不胜晕山之苦。
他在柏克莱住了三年,那里的海拔只有七十五英尺,一听我说丹佛的高度是五千二百八十,他立刻心乱意迷,以后数日,一直眼花落井,有若梦游。
乃知枕霞餐露、骑鹤听松等等传说,也许可以期之费长房王子乔之属,像我们这种既抛不掉身份证又缺不了特效药的凡人,实在是难可与等期啊。
费长房王子乔渺不可追,倒也罢了。
来到大石帝国之后,竟常常想念两位亦仙亦凡的人物:一位是李白,另一位是米芾。
不提苏轼,当然有欠公平,可是高处不胜寒的人,显然是不宜上落基山的。
至于韩愈那样“小鸡”
气,上华山而不敢下,竟觳觫坐地大哭,“恐高症”
显然进入三期,不来科罗拉多也罢。
李白每次登高,都兴奋得很可笑也很可爱。
在峨眉山顶,“余亦能高咏”
的狂士,居然“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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