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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兽医:“烦啦,我这里就好啦,你就又该换药啦。”
我:“……你换就好啦。”
郝兽医倒疑心起来:“这娃儿,你不要耍鬼。”
我:“……我耍什么也不会耍鬼。”
郝兽医:“你不要跑。
你一蹦起来就老母鸡附身。
我哪追得上?换药是为你好,大腿根根已经挖掉一大块啦。
这里要再挖一块就没法看啦。
年纪青青的,脱掉衣服就像个剥皮老山羊,这莫法讲嘞?你娃娃才二十好几,你还要找个好女子慢慢过日子嘞……”
老头子一向唠叨,但还没这么唠叨。
我教他烦得头都快炸了,我跳起来去扯他的衣服:“你他妈才像个剥皮老山羊!
还是瘟死的!
你满清年间的人管我民国人干啥呀?大家早死早投胎呗!”
老头子便紧紧护着衣服。
免得被我扯得露几根黑瘦的老肋骨。
无论如何,我至少有一半是在浑闹,但没几下,老头子开始抹眼泪——我很诧异,我一直没注意到他的古怪。
我们都没注意到他的古怪。
老头子就强笑,我不知道一个老头子强把自己的啜泣转成笑脸时是这么让人心碎的。
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但这种做错事的感觉实在是与我旷古长存,不值得奇怪。
兽医:“你个娃娃扒我做啥嘞?扒出个老猴子屁股来。
我是讲你跟你家好女子。
要爱惜自己,是人跟人嘞,不是猴子跟猴子……”
我:“……你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
我掉头往正房走,有了我父亲,这地方倒不会缺少纸和笔——尽管他从来不会写什么。
郝兽医很操心地跟着:“你不要走啊。
换药嘞。”
我:“你跟着我。
啊,不要走,有本事你不要走。
我二十多的人长条六十多的老尾巴。”
郝兽医:“五十七嘞。”
我管他五十六十,我只想让他消停,我拖了张草纸,特意不要干净的,找了张我父亲画过符的,一面尽是些“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成青丝暮如雪”
之类的胡柴,我不要这面,我要背面一我找了个秃笔头子,特意要秃地一我找了点某天用剩的臭墨,它们真够臭的。
郝兽医:“这娃娃,干啥嘞?”
我:“大家都这么熟啦。
写幅字送你。”
郝兽医:“嗳呀……那怎么好意思嘞?不好意思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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