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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第3页）

&esp;&esp;那感觉像是一位母亲年轻时候没能嫁得如意郎君，老了老了，自己没实现的一切却在女儿身上得到成全，对这位母亲来说，既是欣慰，也是黯然神伤的嫉妒。

&esp;&esp;于是虽说是要探月贞的口风，也没什么可探的，她什么都没对月贞说，既不说鹤年的亲事可能无果，也不说月贞的美梦大约能得到实现。

&esp;&esp;反而是憋着劲处处要打击着月贞，每逢对月贞说起鹤年时，总是唉声叹气，“这时候还没听见说要回来，只怕跟二老爷一样，给天子脚下的繁荣迷了眼了。

我看以眼下的形势，也用不着等二三年的，只怕明年大老爷孝满，就要成亲。”

&esp;&esp;月贞听得眼皮直跳，一颗如同一盆灰，却在那冷扑扑的灰烬里，有一点不肯灭的火星子，“不能吧，郭家没这样急吧？”

&esp;&esp;“怎么不急？郭家等着银子使呢！”

琴太太乜她一眼，又恨她一眼，“总之你别想了，这里头就没有你的事。

你一个寡妇家，不说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成日想东想西的，迟早害了自己。”

&esp;&esp;月贞一霎有些发蒙，“我也没敢想东想西的啊。”

&esp;&esp;“不敢最好。”

琴太太越说越来气，连看见她窝着火，“你以为男人靠得住啊？鹤年也是一样的，他从前嘴硬得很，你姨妈如何劝他他都不肯回家，怎么好端端又变了主意回来了？哼，年纪大了，知道那些无欲无求的话都是哄小孩子的，也晓得了还是家里好，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

&esp;&esp;月贞感到莫名其妙，“您不是一向喜欢鹤年的嚜，怎么今时又说起他不好来了？”

&esp;&esp;琴太太倒不是觉得鹤年不好，就是总忍不住要给月贞将来的得意泼点冷水。

可眼下月贞也听不明白，她更是怄气，把袖子不耐烦地摆着，“行了行了，你出去，我近来看见你就气不顺！”

&esp;&esp;对她这几日的反常，月贞只归咎在霖桥的病上，想着做儿子的病了，做母亲的自然心烦，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也提着小心，谨慎地把别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唯恐叫她逮着错处发难。

&esp;&esp;这厢出来，心下又想着那些说鹤年的话，对他的归程几乎是绝望了。

可真是要死，那片绝望却总是不彻底，总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

&esp;&esp;月贞最怕落得空欢喜一场，故意也要给心里的死灰再浇盆水，彻底让它再无生还可能。

于是又走到那边宅里，向霜太太打听鹤年的音讯。

&esp;&esp;霜太太也是如同月贞一样的心绪，一面笃定鹤年是给繁华迷了心，一面又暗暗不死心。

但她是经历过的人，再没有心情去经历一次，也是故意给自己泼着冷水——

&esp;&esp;“什么信？我看他在外头玩得野了，去了这几个月，也不打发人往家传个平安！

跟他老子一样，没良心！

算了算了，数到头来，没一个靠得住，儿子也靠不住，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还没成亲呢，就把娘抛在脑后，往后成了亲，还想得起谁？算了算了，我是白养了他们一场，没一个靠得住。”

&esp;&esp;说着，她把肥肥的身子向暗角里歪过去，一只手连连摆着，似乎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esp;&esp;那只手挥来挥去，也将月贞心里不肯死的一星火搽灭，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好，也好。

&esp;&esp;如此，三个女人相互泼着冷水，何堪这连天的梅雨？还未及出梅，月贞便病了一场。

谁叫她年轻，对于等待和落空没多少经验。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后天正文完结~

&esp;&esp;花有恨（十）

&esp;&esp;近来这天气反反复复，霎时雨，霎时晴，弄得月贞这一病就拖拖拉拉病了半个多月不见好。

大夫每日来整治，也是那套说辞，开下些不轻不重的药，叫月贞安心将养，不要劳累。

&esp;&esp;既要安心养病，家里的琐事月贞便暂且丢开不管了，都交给惠歌打理，她乐得偷懒，成日借病歪在屋里，哪里也不愿走动。

&esp;&esp;可越是闲，越是容易东想西想，白天黑夜睡不好，就是睡着了哪里有个响动也像听得见似的，更没了精神，把前些时长的二两肉又给磨折了下去。

&esp;&esp;人又如从前那样瘦了，珠嫂子知道她是心病，趁屋里没别人便安慰她道：“都说鹤二爷舍不得回钱塘来，我看是他们胡说，鹤二爷从前在山里都住得惯，还会见识了京城就住不惯家里了？没有的事，一定是给二老爷舍不得放他，要留他多住些日子。”

&esp;&esp;安慰完，又觉自己说的这些话不对，全乱了规矩。

可瞧着月贞那副病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想着先劝好她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