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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计,将事先预留在小厨房里的衣物换上,又在炉膛里烧掉了身上溅了鲜血的外袍。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云压城城欲摧……
广元王周瞻亲率西南军替换下了皇宫禁军,封锁了锦华宫所有入口。
孝钦帝的贴身太监,在东宫外传诏太子赵子渊,阉人独有的尖锐嗓音,掺杂在大风里,打破了东宫冷落清秋夜的寂静。
“太子殿下,皇上急召。
请殿下速往!”
此时已过亥时三刻,夜已深沉。
自从太子赵子渊因私查晋元末年军粮旧案而遭孝钦帝厌弃后,至今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受到父皇召见了,更何况是在这夜半时分……
太子赵子渊心中狐疑不安,但也不及细想,迅速起身更衣,太子妃在他即将跨出门前,望着殿外沉沉暗夜听着风声呜咽,忽觉心内惶惶,顾不得她的身份该有的凤仪万方,在内侍们的面前,情难自已地自身后紧紧抱住太子,唤道:“殿下,别走。”
太子赵子渊温柔地拍了拍太子妃圈在他腰间的手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分不清此刻的复杂的情绪,究竟是欲语还休还是要说的太多反而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反正这么多年的情绪都积压过来了,相互安慰的话也已经说了无数遍,此刻反倒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太子临走,只回身给了妻子一个拥抱,便随传诏内侍往孝钦帝的寝殿走去……
寝殿长阶之下,太子赵子渊见到了一身白衣,素缟孝服裹身的晋王赵凌云,他正长身鹤立于殿门前长阶尽头,高高在上。
晋王赵凌云是成年皇子,按理除了东宫太子,成年皇子都得出宫分府而居,若无传诏,断然没有夜晚留宿宫中的规矩。
太子赵子渊疑虑愈重、心下惶惶……
赵凌云在太子赵子渊踏上孝钦帝寝殿长阶的最后一级时,伸手拉住了赵子渊的袍袖,轻唤了一声:“皇兄!”
然后,抿紧薄唇,眼神晦暗深沉,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太子瞬时心下了然,他知道——一旦踏进眼前这道门,即将奔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但他无处藏身,即使他拼个鱼死网破,也逃不开这个死局,反而越挣扎,牵累的人就会越多……如今,除了慷慨赴死,赵子渊别无选择。
太子赵子渊轻轻拍了拍赵凌云的手背,苦涩一笑,柔声轻道:
“为兄不怪你,往后好好活……活得像个人样。”
随后,整了整衣冠,腰杆挺直,一步一步走向寝殿,走得坚定,稳若磐石,腰间青玦环佩相触,发出脆响,悠扬清澈。
这一刻,飓风也忽然为他停止了咆哮。
“父皇,儿臣奉召前来,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在寝殿门前叩拜,朗声禀报道。
风又起,寝殿里无人应答,除了从门窗缝隙漏进来的呜咽风声别无他响。
赵子渊起身轻推殿门,孝钦帝的寝殿大门一推即开,里面只点了两盏昏黄的宫灯,殿内黑魆魆的,像一张吞噬世间光明的饕餮巨口。
寝殿里放下的重重垂帷正兀自随着夜风摇摆,浓重的血腥气直往太子赵子渊的鼻腔里钻。
太子赵子渊一步一步往龙床的方向走进……待他掀开龙床前的重重纱帐……此时,淑妃在内侍的陪伴下,端着安神银耳羹也从连着小厨房的寝殿后门走了进来。
随即一声惊呼,重重摔碎了手里的碗盏。
大呼道:“陛下!
陛下!
太子刺杀皇上了!
快来人呐!”
寝殿里淑妃摔碗为信,久候寝殿前的晋王赵凌云高喝一声:
“众将士听令,随我勤王!”
一干西南军蜂拥而入……
今夜无星亦无月,深沉夜色里,谁也没有注意到,晋王赵凌云熬红了眼尾,强忍着的泪。
长风呼啸,呜咽着刮过蜀郡锦华宫的每个角落,终于,一场大雨遽然瓢泼倾倒,似要涤荡尽这人间腌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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