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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想,来世难道就不能是死亡那一瞬间的无限延长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当时应该会选择——而且现在她若还活着的话,我依然还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刻去死:它将是一个绝对信任和绝对快乐的时刻,一个因为不可能思考所以也不可能争吵的时刻。
我抱怨过她的谨慎,并且心怀怨恨地拿我们所用的字眼“洋葱”
来同她所写的那张被帕基斯先生抢出来的纸片作过比较。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能够爱得多么忘情的话,那么读到她写给那位我素不相识的继任者的信时,我又怎么会这么难过呢?不,在我们爱的行为结束以前,V-1飞弹并没能影响我们。
我耗尽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头枕着她的腹部,嘴里含着她的味道——像水一样清淡飘忽的味道——躺在那儿。
这时候一枚导弹落到了公共草坪上,我们能听到从草坪南端传来的玻璃震碎的声音。
“我想我们该到地下室去。”
我说。
“你的女房东在那里,我不能见外人。”
伴随着肉体占有而来的是一种带有责任感的温情,这时候你会忘记自己只是个情人,不用对任何事情负责。
我说:“她可能不在。
我下去看看。”
“别去,千万别去。”
“要不了一会儿我就回来。”
这句话人们一直在说,尽管他们知道在那些日子里,一会儿很可能就是永远。
我穿上睡袍,找到了电筒。
其实电筒几乎用不着:天已经蒙蒙亮了,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我能看到她脸上的轮廓。
她说:“快去快回。”
我跑下楼梯时,听到了下一枚导弹飞来的声音,随后便是导弹发动机关掉时那突然降临的、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寂静。
我连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赶紧跃过玻璃碎片卧倒的时间都没有。
我完全没有听到爆炸的声响。
五秒钟或者五分钟之后,我醒了过来,发现周围的世界变了样子。
我以为自己还双脚站着,周围的黑暗令我疑惑不解。
有人好像正用一只冰凉的拳头顶着我的腮帮,我的嘴里有一股咸丝丝的血腥味道。
有一小会儿,除了一种仿佛刚刚经过长途旅行似的疲倦感以外,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一点也记不起萨拉,而且完全摆脱了焦虑、嫉妒、不安全感、愤恨:我的大脑成了一张白纸,有人正要在上面写上快乐的消息。
我觉得等到自己的记忆恢复以后,那消息肯定还会接着写下去,那时候我就会快乐了。
然而等到记忆真的恢复以后,情况却并非如此。
我首先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那个悬在我身体上方、挡住光线的东西是前门:它被别的瓦砾绊住,悬在离我身体几英寸远的地方。
不过奇怪的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身上从肩膀到膝盖都是一片青紫,就好像是被它的影子打了似的。
顶到我腮帮上的拳头是门上的瓷把手,它撞掉了我的两颗牙齿。
当然,在那之后,我记起了萨拉和亨利,还有对爱情即将终结的恐惧。
我从门下面爬出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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