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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羊咲问儿子的事,政宗实罕见地没多大耐心,许是生病了,想到政语在巴黎的样子,心中窝火,忍不下去,告诉羊咲:“他没去训练就别管他了。”
语气略重,说完好一会儿,羊咲又在手机里讲了些什么,政宗实一一应着,羊咲问起他,他没多想就告诉对方,病了发烧。
“那叔叔在家吗?家里还有别人吗,烧到几度了啊?”
羊咲似乎有点着急担忧,一箩筐的疑惑,政宗实其实听他讲太多话,头疼得更厉害了,眼窝热得发麻,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熟透。
不过他还是安慰羊咲说“没关系”
,让小羊早点休息。
等到羊咲挂了电话,政宗实把床头柜上的体温枪拿了起来,对自己脑门“滴”
了一下,红红的液晶屏显示三十九度,小数点之后的数字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下午好不容易退掉的烧,半夜又卷土重来。
第44章
“妈妈呢?”
小男孩抱着灰色的棉花枕头,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瓷砖很精美,每一块都雕刻着古欧洲神话里的天使,姿态各异,面带微笑。
见小男孩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衣,被问话的妇人不免着急,从房间里取出一件厚实的羽绒外套,给男孩披上,嘴里碎碎念叨着:“政总在公司忙活,这么晚了,政儿你该睡觉了,还有啦,要穿上拖鞋的呀,不然让政总瞧见了,又得吃家什了。”
妇人的普通话里带着一点江浙沪地区的吴侬软语,嗲里嗲气的嗓子与她的年龄并不那么匹配,但男孩听得惯,也觉得很亲切——尽管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南方海岛生意人、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寒冷的北方,与江南毫无关联。
“……妈妈七天没有回家了。”
小男孩略感失望,男孩已经十岁了,个子高,妇人无法像以前那样,一只手就好抱起半夜找妈妈的小男孩穿过长廊,只能牵着他的手,尽可能步子迈得大些,带小男孩回到温暖的卧室,催促他把脚塞回被子里。
正是卧室里的暖气烘得男孩半夜流鼻血的。
半小时前,他被铁锈腥气儿呛醒,干呕一声爬起身,发现是加湿器里的水用完了。
但小男孩是冷静的,只身进入浴室,找毛巾堵住鼻子,十来分钟,鼻血止住了,他睡不着,在黑色的凉风里穿越大半条长廊,敲响了保姆的卧房。
住宅很大、也很空旷,三层楼,四周没有几户邻居,坐落在郊区的一片刺槐树森林公园里。
夏季的时候,鸟比人多,可惜正值隆冬时节,小男孩放着寒假,外头全是积雪,连一声鸟鸣都不曾听见。
大部分的日子,住宅的主人——政女士,回来的时间不多,小男孩也要去市中心上学,寄宿生,吃喝拉撒都在校园了,这偌大的宅子,也就保姆一个人,维持着日常整洁,以便政女士不忙时回家能够安心入睡。
保姆踟蹰着无法回答政儿的问题,帮忙添了水进加湿器里,又将暖气温度调低了三度。
保姆靠着床坐下,一下一下抚摸男孩的小脑袋瓜,“睡吧,政儿,讲不定政总忙完明日,就回家了。”
-
政宗实让几声急促的门铃闹醒,门铃唱着快乐的《欢乐颂》,回忆般真实的梦戛然而止,伴随而来的是弥漫在整个头颅里的疼痛,腰背也酸疼,而梦里的寒凉原来并非仅仅是梦,而是真的冷,透进骨头的冷,哪怕两米多宽的厚被褥盖在身上,政宗实还是打了个哆嗦。
真就要了老命。
《欢乐颂》的曲调又唱起来了。
唱得也真是时候,政宗实再不醒来找一床被子压身捂住,恐怕他这体温还得上升。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大晚上的来他家的人会是谁,他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裹着羽绒服,艰难地抓着扶手下了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般,政宗实把门打开了。
“叔叔!
我……这是宵夜店里打包的南瓜粥和馒头,你好点了吗?”
政宗实睁大了眼,头部的疼痛短暂消失片刻,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一户一梯的构造,羊咲身后的电梯关闭之后,走道里只剩下了幽绿的应急通道那盏灯。
政宗实的家里也没有开灯,周遭是晦暗的,深夜温度比白昼低许多,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湿冷霜雾,将二人裹挟。
政宗实握着手机,屏幕的光线微微映亮了羊咲的脸,羊咲戴了一副口罩,很普通的蓝色医用,半张脸藏在口罩之下,露出的两只眼睛漆黑圆亮,眼角的痣会随着他的表情上下浮动。
他手上的袋子很厚实,是隔热款的,店名印在袋子上。
政宗实艰难地在脑海中搜索,如果他没记差,这家店并不做外送,也不在他家附近,挺远的,但的确是这座美食荒漠的城市里难得做宵夜的大门店。
政宗实看着羊咲焦心的模样,无奈地笑起来:“这么晚怎么还过来……小语不在家。”
政宗实的头发不长不短,工作时会稍稍打理一下、梳得干净利落,但此刻,他的头发被睡得很乱,神情憔悴,声音也喑哑不少,羊咲在电话里得知政宗实发烧了还一个人在家、而且还没吃饭,念起这么多回政宗实对他的照顾,没怎么犹豫就打车来了,绕了一点路,买来热乎的夜宵。
但被政宗实这么一讲,羊咲话语里没了底气,好像听出一点政宗实的不满,也许生病了的确不希望被人打扰,是他太莽撞,一意孤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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