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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感觉不坏。
那些阴霾的情绪还在,那些愤怒、忧愁和惶急还在。
但是,它们压倒性的存在现在被豁开了一道裂隙。
张惟昭对陈祐琮表情的变化看得十分清楚,拜老君像的时候很是肃穆,进入沙游室的时候先是惊讶,然后是矜持,之后表情开始变得柔和,仿佛有一层面具渐渐融化了,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好奇。
从这个时候开始起,陈祐琮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太子,而是一个童心未泯的青春期少年。
陈祐琮拨弄了一阵沙子,然后转头来来回回打量那些沙具。
“这些沙具都是哪里来的?”
“有一些是我做的,有一些是我师父做的,还有一些是找匠人打制的。”
张惟昭说话的实话并没有使用奴婢、小道这些自称。
陈祐琮也不介意,他也没有用“本宫”
自称,“我知道你师父的名头。
就是那个敢卸人腿,缝人的脖子的老道长是吧?”
“是。”
张惟昭回答,想了一想又加上:“卸腿、缝脖子我也会。”
“你?”
陈祐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张惟昭:“嗯,我觉得你有这个胆量。
你第一次见面就敢问我要酬金。”
说着似乎还是觉得很好笑,哈哈笑了起来。
张惟昭也笑了。
笑声渐渐止息,忧郁的底色又开始在陈祐琮脸上弥漫开来。
他一边用手波着沙子,一边问张惟昭:
“为什么玩沙子可以安神驱邪?这里面有什么道法吗?”
“万物皆有道法。”
张惟昭简短地回答。
“道在尿溺,这样的遁词我也会说。
你这回答太偷懒了。”
陈祐琮是个好学的少年,他对张惟昭这样含混的回答并不满意。
“殿下说的对。”
张惟昭笑了:“实际上是这样的,玩沙子可以使我们回到童年的状态。
人如果回归到赤子之心,元神充沛,就不容易受邪魔侵蚀。”
“原来如此。”
陈祐琮点点头。
他停下了拨沙子的手,做出一副深思的状态,“可是我不记得我以前有没有玩过沙子。”
原本六岁以前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就一团混沌。
他知道自己是将近六岁的时候,生母去世,太后才把自己接过来抚养的。
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年长的宦官和宫女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服侍他的。
其他的皇子公主都有奶嬷嬷,有从打出生就开始服侍的旧人,可以和他们讲童年的趣事,但从来没有人跟他谈论过他六岁之前是什么样子,他也没有着意去问。
可是那天崔氏的话,就好像劈开混沌的霹雳,一瞬之间让他看到了包裹在其中的许多时光碎片。
可是也只是碎片而已,当他着意去打捞的时候,那些光影却像现在他手里握着的沙子一样,越是用力抓握,越是迅速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