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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没有音乐家像柏辽兹那样鲜为人知——这么说好像似是而非。
世人自以为了解他。
沸沸扬扬的荣誉围绕着柏辽兹其人其乐。
欧洲音乐界刚庆祝了他的百年诞辰。
德国同法国就谁养育和塑造了他的才华争执不休。
俄国——它对柏辽兹凯旋般的欢迎极大抚慰了他在巴黎受到的冷遇和敌视〔1〕——通过巴拉基列夫〔2〕之口说:他是“法国拥有过的惟一一名音乐家”
。
他的主要作品经常在音乐会上得到演奏;其中有些具有雅俗共赏的罕见品质;少数作品甚至达到尽人皆知的程度。
许多作品被题献给他,他本人也被众多作家加以描述和评论。
连他的面部也很有名;它像他的音乐那样如此感人和独特,使你好像一见之下就能看出他的性格。
在他的心灵及其创作上没有阴云笼罩;这些不像瓦格纳的作品,还需要引导和传授才能听懂。
柏辽兹的作品好像没有弦外之音和云遮雾罩的神秘感,你马上就能成为要么它们的敌人,要么它们的朋友,因为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你最终的印象。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人们自以为能毫不费力地理解柏辽兹的作品。
意义的隐晦对艺术家的伤害也许不如表面的明了来得大;藏在云雾中虽然意味着长久不被人理解,但那些渴望理解的人至少还能在探寻真相时特别小心。
人们并非总能意识到,在一部结构清晰、对比强烈的作品中,也可能有深度和复杂性存在。
如某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天才巨匠作品中的明快,如伦勃朗〔3〕绘画中的心绪不宁及他对北欧黄昏的描绘,这些都是这种浅显中见深刻的例证。
这还只是第一个陷阱;还有许多陷阱将在我们尝试理解柏辽兹时困挠我们。
光是接近这个人,就得打破一堵偏见与迂腐、传统与学术的势利之墙。
总之,要想把他的作品从飘浮了半个世纪的尘埃中解救出来,就必须摆脱几乎所有关于他创作的现行说法。
首先,一定不能犯把柏辽兹同瓦格纳进行比较的错误;无论是牺牲柏辽兹以成全这位德国的奥丁神(北欧神话中的主神,世界的统治者),还是牵强地试图在这两人之间搞调和,都不行。
这是因为,总有一些人扯起瓦格纳理论的大旗来攻击柏辽兹;而另一些不愿作这种牺牲的人则寻求把他说成是瓦格纳的先驱,或是他的兄长,其使命就是为这位比自己更有天才的瓦格纳鸣锣开道,抛砖引玉。
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
要想理解柏辽兹,你必须摆脱拜罗伊特的魔幻般的影响。
尽管瓦格纳可能向柏辽兹学了点东西,但这两位作曲家毫无共同之处;两人的天才和艺术是截然对立的;两人分别在各自不同的领域耕耘自己的那块土地。
那种来自古典主义角度的误解同样危险。
所谓“从古典主义的角度”
,是指对过去传统的迷信和依恋,是指那种想把艺术局限在狭窄范围内的迂腐欲望;此风仍在评论界盛行。
谁不曾同这些音乐审查官打过交道呢?他们会蛮有把握地告诉你音乐可以走多远,它必须在哪里停住,它可以表达什么以及切不可表现什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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