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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南越门出,偏东南折行近五里路,便可抵达沉香湖畔。
金陵周边向来诸景毕备,可赏玩之处极多,此地虽有数亩蜡梅,但在其他季节看来,也不过只是一片普通的绿林,再加上毗邻官道,车马往来算不得幽静,所以相比于阅江楼、栖霞寺等地,沉香湖实在不是一个知名的游赏之处。
唯有到了冬季飘香之时,登临七层楼阁,遥看白雾弥漫于水波之上,才能算是另有一番逸情雅韵。
当然,要想真正领略到这寒水梅香之美,单靠莱阳府管家恭维的“雅致”
是万万不够的,你还得有抵御湖风的狐皮裘衣,有烘暖全身的火炉香龛,以及足以挡开闲散路人的侍卫随从。
荀安如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登上了沉香楼的最高层,此时八角雕花的窗台下早就烧好了红亮的火盆,楼台正中的小圆桌、桌边的绣墩、案头的茶具和点心,所有器物都是从王府提前送来摆置的,就连临水的坐凳栏杆上,放的也是荀安如常用的绒绣软垫。
敏儿素知姑娘的喜好,一上来便跑去推开了朝湖的两面木窗,深深吸了口清寒的空气,笑道:“这蜡梅的香味隔水吹来,还真是其他什么花都比不上呢。”
荀安如移步到窗边,扶着木台也倚栏坐下。
带着雾气的冬日湖风将她肩上的毛氅吹卷了起来,佩儿赶忙靠到近前,按住了翻飞的裘边,用手掌轻轻抚平,蹲身掖盖在自家姑娘的裙褂上。
“你十二岁进入荀府,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
荀安如低头看向她,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两天你情形不对,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佩儿,佩儿,到底有什么为难之事,你竟然连我都不能说?”
佩儿跪在她膝前,手指深深陷进裘衣柔密的细毛中,眼睫间的泪滴摇摇欲坠。
另一边的敏儿只听到模模糊糊的语音,赶过来看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姑娘正在斥责,忙蹲身求情道:“佩儿近来做事情是有些糊涂,王妃自然应当斥责。
只不过……东海屠城,她娘她哥哥一家老小死得太惨,总得过些时日才能平复。
求王妃看在佩儿以前尽心侍候的分上,就再多宽宥她一次吧。”
荀安如捏着佩儿的脸庞让她抬起了头,秀眉深蹙,“我今日在这里问你,并没有生气,更不是斥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当初噩耗传来之时,你虽然悲痛,但也还算把持得住。
没道理过了这么久,反而又变成这个样子。
在我看来,你不仅仅是伤心难过,你还很害怕。
可我又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仰首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侍女的泪水夺眶而出,“王妃一定要问?”
“你身在莱阳王府之中,居然会怕成这个样子,我当然要问。”
“……但佩儿若是说了,只怕姑娘不信。”
她突然改回旧时称呼,令荀安如的心头更惊,“我既是你的姑娘,又怎会无端不信?”
佩儿抬手抹去颊边的泪水,站起身下定决心,先转头看了敏儿一眼,“这件事……我不知道说了之后结果怎样,所以只能告诉姑娘一人,敏儿还是不听的好。”
敏儿一脸的难以置信,正要争辩,荀安如已先颔首允准,吩咐她道:“你到楼下去吧。”
“王妃……”
“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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