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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为天子帝都,权贵们建府择址,或环拱宫坊,或临南水之上源,大多集中在西城。
而从孤山绵延下来向东一岭,因地质多碎石,即便是在皇城城墙之内的部分,人迹也甚是清疏。
两年前濮阳缨入京时,声称步踏四方得白神天兆,在东郊岭下筑基立坛,启建乾天院,到如今已圈地超百亩。
前方大殿宏伟精致,供奉白神金身,四方信众云集来拜,常年香火鼎盛,而后园紧靠坡岭,古树林立,多有常绿植被,冬日亦能浓荫蔽日,完全隔开了前殿的喧嚣,清静幽雅,是濮阳缨自己日常起居之所,丹房净室,均设于此。
乾天院的财源收入,除了皇室恩赏以外,大多都由信徒敬贡。
在京城众多豪门贵府中,莱阳侯府的献金虽然排不上前例,但太夫人每月必来行拜礼四次,其风雨无阻的虔诚之心,却是鲜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按照白神教礼,腊月二十五点灯收尾祭,莱阳太夫人一早便沐浴熏香,让儿子吩咐外院备好车马,前来乾天院赶祭火。
由于信众中有不少是高门女眷,乾天院在东翼另设玄伽、素引两座净院,严禁闲杂人等踏足,专供这些贵妇们祭供白神。
莱阳太夫人在常去的玄伽院祭炉前焚了神袋,点下三盏愿灯,将侍女们留在廊下等候,独自一人进入主殿神像前祷念教文。
殿中除了一名接香童子外别无他人,静寂无声,默祷之时,仿若心跳可闻。
大约半刻钟后,神像侧旁突然传来一声长叹,“莱阳侯府的产业向来不厚,太夫人总是给神院供奉这么多,倒让在下有些过意不去。”
莱阳太夫人唇间翕动停止,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怨毒之意,道:“只要上师的符咒有效,就算倾家供奉,我也心甘。”
这时接香童子已低头退下,濮阳缨自后殿方向缓步走出,身侧跟了个灰衣汉子,体格劲瘦,双眸精亮,竟然就是正在被全城追缉的段桐舟。
“太夫人之诚心,没有人比在下更清楚,前几日段先生遇险,又得你相助……”
濮阳缨挑起眼尾,笑吟吟地看了段桐舟一眼,“按说咱们也应该向夫人略表我乾天院的心意,是不是?”
莱阳太夫人一听这话音,面上不由涌起一阵激动之色,立即从跪毯上立起身来。
濮阳缨探手入袖中取出一个黄色纸封,递了过去,却又在对方双手相接时后撤了一下,道:“这白神符咒虽然有效,但稍有不慎难免反噬。
太夫人可要小心了。”
莱阳太夫人深吸一口气,眸中满是决绝之色,郑重将黄封接了过去,收入袖袋之中,突又想起另一件心事,趁机问道:“上师,皇后娘娘开始严查当年赐给蒙府那套妆盒的事,你知道吗?”
濮阳缨淡淡道:“太夫人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莱阳太夫人不由呆了呆,“上师竟然不着急?”
濮阳缨讶然道:“我为何要着急?在常人眼中,七年前我根本就还没有入京呢。”
“可是你跟我说过,交给我去正阳宫调换的那个脂粉盒,是你收买匠人偷偷翻造出来的……”
“那又怎么了?”
莱阳太夫人的呼吸稍稍急促了起来,“如果那个匠人招出你来……”
濮阳缨冷笑道:“太夫人定下心吧,那都是死了好几年的人了,能怎么招?这件事情……即便是皇后娘娘,她也查不出什么来。”
莱阳太夫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出玄伽殿后门,向北是一条直接通向丹房的小径,曲折幽静,绝无外人。
濮阳缨几句话稳住了莱阳太夫人,带着段桐舟回返后园,边走边谈,十分安心随意。
“你确认荀飞盏已经发现了你与他叔父之间的联系?”
段桐舟眸色笃定,“属下确认。
荀白水是文官,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书房留下了什么,当然也就没有意识到应该隐藏……荀飞盏见过我留下的手印之后,立刻就赶去了荀府,那气势显然也不是上门请安的。”
濮阳缨呵呵笑了数声,甚是满意,“京城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危险,既然现在已经顺利挑起了荀家叔侄之间的隔阂,也该尽快安排你出城躲躲了。”
段桐舟似乎并不担心怎么出城的问题,沉思着又走了几步,问道:“上师觉得,那位荀大统领发现内情之后,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长林王府,还是他自己的叔父?”
濮阳缨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不管他会选择哪一边,反正这位手握五万禁军的大统领,我是不可能放任他置身事外,不搅进这个局中的。”
段桐舟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见小径分岔的另一头,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师父!
师父不好了!”
濮阳缨转身一看,来者正是最受自己宠爱的小徒韩彦,这个孩子素日虽有些不太稳重,但也从来没有慌乱成这样过,心中不由一沉,厉声喝道:“能有什么不好的,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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