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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信心能单凭一己之力将他拽回人海,害怕只是一场空等。
&esp;&esp;她摇了摇头,眼泪洒了一地,“我不等。”
&esp;&esp;什么是造化弄人?这就是了。
他们彼此都不清楚,她爱他,恰是爱他这一身的冷静;他爱她,恰是爱她这一身的叛逆。
&esp;&esp;恨的,也恰是彼此这一点。
&esp;&esp;月贞像个含冤又无处喊冤的孤魂走出来,精神跌得零零碎碎。
天还没亮起来,仍旧雾暗云沉,重重压在人头上。
&esp;&esp;“像是要下雨。”
&esp;&esp;霜太太如是说,坐在榻上连叹了好几声。
扭头看见月贞低着脸坐下边椅上,嵌在浓暗的光线里,那画面简直有几分惨然。
她叫月贞来,无非是为问芸娘到庙里为岫哥祈祝的事情,问得清楚了,也不叫她走,似乎是有意叫她陪坐着消遣时间。
&esp;&esp;老了的女人的时间是矛盾的,往长了看,还剩下多少?好像每一刻都是弥足珍贵的。
可真分成了时时刻刻,又都是琐碎得不值钱的。
&esp;&esp;月贞还没老,就已经这么觉得了,所以也愿意坐在这里陪着。
&esp;&esp;这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就在阴霾的天色里,企图熬向岁月的终点。
&esp;&esp;霜太太毕竟是个爱唠叨的人,受不得这静,忽然又问:“那芸娘去了,霖哥也不在家,他们那屋里谁看着?”
&esp;&esp;“有妈妈看着,芸二奶奶不带她那妈妈去,我们太太叫拣个伶俐的丫头去,倘或家里庙里有什么事,也好来往传话。”
&esp;&esp;“噢……”
霜太太把音调懒懒地拖着,庆幸又熬过去一弹指的时间。
&esp;&esp;月贞看她窝在那里,整个人是个庞然的暗影,仿佛会越胀越大,将一切都吞噬进那影里。
一个曾风姿绰约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子?月贞想,大概就是等的。
一个女人的岁月,经得住几回等?
&esp;&esp;她想起来问:“二老爷只怕到京了吧?”
&esp;&esp;一听这话,霜太太抻直了腰身,一张脸在阴冷的光线里浮出来,面带着一种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表情,“谁管他到不到。”
然而眼中却牵连着一丝情愫,剪不断,也挽不起,是惘然的,
&esp;&esp;月贞看着她,想起方才在了疾屋里说的那句“我不等”
,那一刻未必没有赌气的成分。
可这一刻,她觉得是何其明智。
&esp;&esp;她才不要等,从此刻等起,到何时是头?只怕未及等到,人就枯悴了。
&esp;&esp;她有些从痛里抽身的感觉,虽然还是痛,但这痛定了型,只能痛成这样子,从今往后,再不会在如同潮起潮落的希望失落里发生更改了。
&esp;&esp;却也仍然爱他,她坦然承认。
这爱由痛来兜底,更稳固,更牢靠。
可也只能是如此,既然抹不掉,就随它立在那里吧,她打定主意,此后不去理它。
&esp;&esp;霜太太倏地问:“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esp;&esp;“没有。”
月贞笑了下,“就是想着芸二奶奶这一去,我就要寂寞了。”
&esp;&esp;霜太太也笑了声,提着眉眼,光与影同样黯淡,她精致的五官嵌在那张臃肿的脸上,瞧着有几分诡异,“那就多陪你婆婆说说话,她也闲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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