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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的声音突然从安静的屋外传来,似乎刻意提高了音调,“哎呀二公子怎么来了?小的参见二公子……”
萧元启微微一怔,快速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将遗书稍稍卷了卷,重新塞到枕下,抚平帐帘转过身,刚刚与走进来的萧平旌面对面。
眼见他数日之间瘦了一圈,萧平旌的眸中浮起不忍之色,抓着头皮好一阵都没有说话,显然在斟酌词句,“我来之前去打听过了,你母亲由内廷司派人掩埋,虽然没有标记,但具体的位置,应该还能查问出来……我那天一直在找机会向陛下开口,可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所以……”
萧元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家母这样卑微的罪人,自然是想得起来提一提,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噎人,但他面色青白的恍惚样子又有些可怜,萧平旌并没认真计较,只是劝道:“你突遭大变心绪不宁,我能理解。
但平心而论,先有恶因方得恶果,陛下的处置……并无丝毫不妥。”
“二公子说的是。”
萧元启唇边浮起一丝惨淡的冷笑,“先父获罪而死,陛下还肯赐我爵位,养我母子在京,确实是仁厚之君,没有丝毫不妥……只是我……我既然没有这样的福分,就不该享这帝都富贵。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将我母子逐出这繁华之地,从此断了执念,不生妄想,说不定还可以相依为命,得个善终。”
萧平旌不由皱了皱眉,“我听父王说了,当年旧案是非分明,没有什么含糊的地方。
说到底,是你母亲自己心魔难除,才会把陛下的恩宽,当成了复仇的机会。
你素来是个能通情理的人,难道看不透这个吗?”
是非、对错、情理……这些听起来似乎难以反驳的话语,却令萧元启的心中阵阵绞痛,“既然陛下恩宽似海,为什么就不肯留我父亲一条性命?”
“当年先帝犹在,岂能全由陛下做主?再说你也看过案由,莱阳王所犯的是必死之罪,根本没有可以宽宥的余地。”
“是吗?”
萧元启头脑一热,语调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他若不是与陛下年纪相近的另一个嫡皇子,也许就能为他找到一些余地了吧……”
萧平旌吃了一惊,定定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刚才走进房门的时候,萧元启就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变了,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世界已然离他而去,站在眼前的这位长林二公子,已不再单纯是他的堂弟和朋友,说话千万要加些小心。
然而旧日的习惯并非短时可以改变,人在极度的悲伤和虚弱之下也总是很难控制自己。
话语冲口而出之后,萧元启立即意识到了其间的不妥,心头升起一阵惧意。
“你我同族兄弟,相识多年,即便你母亲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原本无辜,相信你能分清善恶是非。”
萧平旌眸色烈烈,眉宇之间带着怒气,“可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的眼中,陛下和宗室多年的照顾只是伪善,而你父亲当初的旧案,不过是一场权位相争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根本没这么想过,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萧元启哪敢让他做出这样的结论,立时否认之后,语调也随之变得虚软退让,“你从小到大都有父兄长辈宠爱,这种生而无父、孤苦无依的感觉,我知道你不可能懂……但是平旌,我一直多想得到陛下的认可,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
萧平旌又盯了他片刻,神色终于舒缓了几分,“陛下顾念皇家骨肉情分,和宗室朝臣多次商议,就是想要妥当安置你。
他若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语音停顿少顷,最后宽容地一笑,拍了拍萧元启的肩膀,“幸好刚才你口不择言,只有我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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