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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老残复行坐下,等黄人瑞吃几口烟,好把这惊天动地的案子说给他听,随便也就躺下来了。
翠环此刻也相熟了些,就倚在老残腿上,问道:“铁老爷,你贵处是那里?这诗上说的是甚幺话?”
老残一一告诉他听。
他便凝神想了一想道:“说的真是不错!
但是诗上也兴说这些话吗?”
老残道:“诗上不兴说这些话,更说甚幺话呢?”
翠环道:
“我在二十里铺的时候,过往客人见的很多,也常有题诗在墙上的。
我最喜欢请他们讲给我听。
听来听去,大约不过这个意思。
体面些的人总无非说自己才气怎幺大,天下人都不认识他;次一等的人呢,就无非说那个姐儿长得怎幺好,同他怎幺样的恩爱。
“那老爷们的才气大不大呢,我们是不会知道的;只是过来过去的人怎样都是些大才,为啥想一个没有才的看看都看不着呢?
“我说一句傻话:既是没才的这幺少,俗语说的好,‘物以稀为贵’,岂不是没才的倒成了宝贝了吗?
“这且不去管他;那些说姐儿们长得好的,无非却是我们眼面前的几个人,有的连鼻子眼睛还没有长得周全呢,他们不是比他西施,就是比他王嫱,不是说他‘沉鱼落雁’,就是说他‘闭月羞花’。
王嫱俺不知道他老是谁,有人说,就是昭君娘娘。
我想,昭君娘娘跟那西施娘娘难道都是这种乏样子吗?一定靠不住了。
“至于说姐儿怎样跟他好,恩情怎样重,我有一回发了傻性子,去问了问,那个姐儿说:“他住了一夜就麻烦了一夜!
天明问他要讨个两数银子的体己,他就抹下脸来,直着脖儿梗,乱嚷说:‘我正帐昨儿晚上就开发了,还要甚幺体己钱?’那姐儿哩,再三央告着说:‘正帐的钱呢,店里伙计扣一分,掌柜的又扣一分,剩下的全是领家的妈拿去,一个钱也放不出来。
俺们的胭脂花粉,跟身上穿的小衣裳,都是自己钱买。
光听听曲子的老爷们,不能问他要,只有这留住的老爷们,可以开口讨两个伺候辛苦钱。
’再三央告着,他给了二百钱一个小串子,望地下一摔,还要噘着嘴说:‘你们这些强盗婊子,真不是东西!
混帐忘八旦!
’你想有恩情没有?
“因此,我想,做诗这件事是很没有意思的,不过造些谣言罢了。
你老的诗怎幺不是这个样子呢?”
老残笑说道:“‘各师父各传授,各把戏各变手。
’我们师父传我们的时候不是这个传法,所以不同。”
黄人瑞刚才把一筒烟吃完,放下烟枪,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做诗不过是造些谣言,这句话真被这孩子说着了呢!
从今以后,我也不做诗了,免得造些谣言,被他们笑话!”
翠环道:“谁敢笑话你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