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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它把一口未碰的菜倒进垃圾箱中,打开一瓶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摇晃着去浴室冲凉。
冲着冲着,眼前发晕,她支持不住,飘飘忽忽地倒在地上。
莲蓬头喷出的水仍然飞珠溅玉般地倾泻到她身上,好像无数温柔的小手在抚摩她。
陈青睡了足足有一小时,后来是冷水把她激醒了。
原来储存在电热箱中的温水已经流尽了,循环进来的是生硬的冷水。
她迎着刺骨的冷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的时候,想起了她离开徐一加的那天所经历的漫长的寒夜,她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样的寒夜中,忍不住哭了。
星期六早晨,陈青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单位有急事,不能回去了。
母亲说,每文好久不回来了,他忙什么啊?陈青搪塞说,塑钢厂新进了设备,这一段他正请人来调试机器,我们争取下周回去。
母亲轻轻地“哦”
了一声,突然颤着声说,你爸在别处有了窝了,那个窝里有两条胳膊啊。
陈青明白母亲在说父亲与王卷毛在炉具厂的裁缝铺子,那是他们幽会的第三地,她劝慰母亲不要理睬那些传言,如果父亲真的去那里,她会放火烧了裁缝铺子。
挂了电话,陈青便把手机打开,放在家中的固定电话旁。
她守着他们,就像守着一双病儿,满怀焦虑。
她期待马每文能打回一个电话,然而没有。
到了黄昏,她受不了这煎熬,鼓足勇气按下了丈夫的手机号码。
蜂音声鸣响了很久,马每文才懒洋洋地接了电话。
他绵软地“喂——”
了一声,陈青便开始结结巴巴地说,她切菜时切着了手指,血在流,可她找不到止血的药粉和绷带。
马每文打了一声呵欠,说,在客厅书架下的小药箱里啊。
陈青“哦”
地应了一声,既没问他在哪里,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放下电话。
她放下听筒后愣怔了很久,然后走进厨房,用锋利的菜刀切了一下右手的无名指,鲜血从刀口处滴答滴答地流到地板上。
她走进客厅,血也跟着一路走进客厅。
她打开小药箱,先为伤口敷上药粉,然后用绷带把伤指层层包扎起来,那枚结婚时马每文送她的钻石戒指就被紧紧地裹在里面了。
它就像一轮陷入了乌云中的明月,顿时消失了光影。
她合上药箱后,出了家门,下楼后打了一辆的士,直奔紫云剧场。
周末的夜晚,那里都有戏剧上演。
陈青到了那里时天已黑了,她买了一张票,摸着黑走进剧场。
舞台上的剧正在高潮,一个男人在倾诉,一个女人在痛哭,而另一个女人则在笑。
由于没有看到前面的剧情,这一男两女的情态让她觉得夸张可笑,她坐在最后一排,忍不住笑出了声。
开始是小声地笑,后来她控制不住地大笑不止,前面的观众就不看戏了,而是频频回头看她。
保安闻声走过来,把她清理出剧场。
她站在剧场外面望着这架竖琴风格的建筑时,觉得受伤的手指疼痛不已。
好像她用它刚刚弹奏了一首急风暴雨式的曲子,累伤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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