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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足的绅士。
他对俄国人则比较随便,有时也会动怒,发点儿小脾气,或开开自己和别人的玩笑,但他的这一切都是那么可爱:既随便,又恰到好处。
他持斯拉夫派见解。
众所周知,这在上流社会里是被看作trésdistingué①的。
他不读任何俄文书报,但在他书桌上却放了一只形状像俄国农民穿的树皮鞋的银质烟缸。
我们的旅游者很喜欢去拜访他,马特维·伊里奇·科里亚津因处于临时反对派地位,出国上波希米疗养途中就曾投刺造访。
他跟本地人很少打交道,但深受他们推崇。
若说弄宫廷乐队演奏会或者剧院的戏票,谁也没有比derHerrBaronvonKir-sanoff②更快、更轻巧的了。
他尽其所能行善,他的美名还未完全失传——无怪乎曾几何时他是头雄狮!
但日子过得很沉重……比他料想的还要沉重……你只消看他在俄国侨民教堂里,靠边倚墙,痛苦地咬着牙,长时间默然不动,尔后突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悄悄地划着十字……
①法语:极其可敬的。
②德语:冯·基尔萨诺夫男爵阁下。
库克申娜也到了国外。
现在,她在海得尔堡已不研究自然科学而改修建筑学了,据她说她已从建筑学中发现了几条定理。
她仍与大学生来往,尤其与读物理化学的俄国青年交好。
其时海得尔堡充斥着这类青年,他们起初以其对事物的清醒见解使天真的德国教授叫绝,尔后又以其无所事事和极端慷慨使得那些教授惊讶。
西特尼科夫留在彼得堡,他也准备当伟人,据他自己说,他在继承巴扎罗夫的“事业”
。
和伟大的叶尼谢维奇·西特尼科夫在一起的朋党是三两个像上面所说的化学家,这些化学家连氧气和氮气也分辨不出,却装满一肚子的否定和自尊。
听说,西特尼科夫不久前挨了某人一顿揍,他以牙还牙,在一本没人理睬的小杂志上刊登了一篇没人要读的小文章,他在文中暗示,打他的人是胆小鬼。
他把这叫作冷嘲。
他一如以前那样受他父亲的摆布,他妻子则认为他是个笨蛋和……文学家。
在俄罗斯的偏远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乡村坟场,它几乎像我们所有的墓地一样景色凄凉。
坟场周围的沟里长满了荒草,灰不溜秋的木制十字架东倒西斜,在一度油漆过的盖顶下逐渐腐烂。
所有盖墓的石板都经挪动过,仿佛有谁从下面将它顶开了似的。
两三株光秃秃的树木洒下一点可怜的荫影。
羊群自由自在地在坟上奔跑……但其中的一个墓迄今未被人触动,未被家畜践踏,只有鸟儿栖息在那里对着夕照歌唱,它周围有铁栅,墓侧各种了一棵小枞树。
叶夫根尼·巴扎罗夫便安葬在这墓中。
常有两个弱不经风的老人从不远的小村子里来此探望。
他们是对夫妻,相互搀扶着,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近铁栅,然后跪倒在地,久久地、痛苦地哭泣,并且久久地、仔细地望着盖住他们儿子的哑口无言的石板。
两个老人交换几句简短的话语,拭去石板上的尘土,理了理枞树的枝梢,再又伏地祈祷。
他们丢不下这块土地,他们觉得,在这里离他们的儿子近些,关于儿子的回忆更清晰……难道他们的祈祷、他们洒下的泪水是没有结果的吗?难道爱,神圣的、真挚的爱并非万能?哦,不!
掩埋在墓中的不管是颗多么热烈的、有罪的、抗争的心,墓上的鲜花依然用它纯洁无瑕的眼睛向我们悠闲地张望,它们不只是向我们述说“冷漠”
的大自然有它伟大的安宁,它们还谈及永远的和解和那无穷尽的生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