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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莫争踏上长途汽车后,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宛然,请再等我半年。
我钱莫争对天发誓:半年后我一定从美国回来,娶你!”
黄宛然只觉得周围一切空白,只剩下他在车窗上说的这句话,久久地环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真的等了六个月。
这是度日如年的六个月,她夜夜都对着月亮盼望他早日归来,每周都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写信。
但是,她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
漫长的半年终于过去了。
在她认为钱莫争将要归来的那天,她在村口系了许多黄色的布条,权当做高仓健演的那个电影里的黄丝带吧,村民还以为她在做什么宗教法事呢。
然而,他没有回来。
黄宛然以泪洗面地又等了半年,他依然音讯渺茫。
钱莫争的誓言犹在耳边,本来是每天夜里的美梦,如今却变成了噩梦。
最后,她认定自己所爱的男人,已经葬身于遥远的异国他乡,否则他绝不会违背誓言!
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废墟里,黄宛然给他掘了一个小小的坟墓,将他留下来的东西都埋葬了进去,这是她的爱人的衣冠冢。
她对未来感到无比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眼前的山水依然美丽,却似乎已不再属于自己。
这时,她的妈妈来到了她身边。
妈妈是上海人,六十年代支援三线建设而去了云南。
她不甘心让女儿在山里待一辈子,正好黄宛然的舅舅在上海做了处长,便通过这层关系把她调回了上海。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香格里拉,来到了完全陌生的上海,在一家街道医院做了医生。
舅舅很喜欢这漂亮的外甥女,便把同事的儿子介绍给了她——那时成立已是电力局的工程师了,有一份令许多人羡慕的金饭碗。
他们只谈了半年的朋友,就闪电般地结婚了。
一晃已过去十五六年,当年轰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雪山杜鹃的美人,而今已是三十八岁的成熟妇人。
女儿都长成了大姑娘,正熟睡在她的身旁。
黄宛然翻身朝向女儿,才发现秋秋已经醒了。
母女俩面对着面,晨光洒在十五岁的秋秋青春的脸上,简直是她少女时代的翻版。
她伸出手抚摸着秋秋,这时女儿也不再倔强了,温顺得如一只小猫,依偎在母猫温暖的怀中,毛茸茸的小爪子搭着妈妈的肩膀。
“秋秋,你要听妈妈的话。”
秋秋睁大着眼睛,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说:“你们总是吵架,爸爸也总是对你不好,我知道他不是个好男人。”
“对不起,妈妈没有给你一个和睦的家。”
她的眼眶又有些红了。
虽然女儿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她知道秋秋其实是孤独的,一直对父母封闭着心灵。
她害怕将来女儿会变得更陌生,看到青少年抑郁症的报道,都让她心惊肉跳地担心。
“我已经不在乎了。”
“秋秋,等我们回家以后,我会好好考虑和你爸爸的关系。”
黄宛然紧紧搂着女儿的脖子,“如果是最坏的结果,我们母女俩从此就相依为命吧,我大不了再去做医生,或者去私人诊所干也行。”
女儿却冷冷地回答:“我们还回得了家吗?”
“一定可以回家的,旅行团里所有人都在努力,说不定泰国警方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不,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我们出不去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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